第5章 往黑暗深处启程

乔韦恩，他身为新卸任的老家主，在乔氏家族内有如太皇一般的地位，并掌握着乔氏内绝大部分的财产与人脉。弥罗帝国时期，他是最后一任暗黑元老，现在则是管控“鬼杞”资源的大财阀。出生在动荡时代的他亲眼目睹了弥罗帝国的全盛期与灭亡期后，决定以恐怖与血腥的手段支配乔家，至今仍有许多老一派的乔氏族人追随，而且还是个极端的贵权主义者。

——《贵族丑闻前线》

是否因为走上了凹凸不平的山路？颠簸摇晃的马车弄醒了大白天瞌睡的沐棂。回想起早上的种种事件……代表元帅府护送乔家父女的一行人，分别有罗占、沐逸、雷杰斯以及她自己，欧爵作为乔左娅的贴身侍从也在名单之中。

七人草率地准备后，就这样出发了……仓促之余还能午睡，沐棂觉得此次旅程的起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艰苦。

不可思议的是这种睡意朦胧的时间里，马车里居然还有供她倚靠的“枕头”，虽然枕头有点儿硬，但她还是满足地蹭了蹭，对方就像害羞似的晃了一下，沐棂心想……这个世界上，真有会动的枕头吗？

她突然神经质地清醒了过来，圆滚的双眼清晰地看到好几个伙伴都在笑她，而身旁的沐逸则一脸诧异，湛蓝色的眼睛流露出了尴尬的目光……沐棂此刻正死死地搂着他的腰，并且靠在他的肩膀上。

羞涩的尖叫声随之而来，她心里本想只是推开沐逸，却没想到因为难为情而乱了分寸，一不小心就手脚并用，直接把沐逸打飞。她从乔左娅那里学来的肉搏技能，全是乔左娅殴打罗占的时候举例的。

无辜的沐逸保持着无奈的冷笑，撞破车厢飞出马车！从马车外边狼狈地滚了下去。沐棂愣了一会才发现自己下手太重了，连忙探出车厢寻找。狭隘的视线下，只见一个微不足道的白色身影如同白痴一般翻滚在车轮之后，悲壮地扬起一片尘埃……

车上那些目瞪口呆的人们，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在马车跑了一段距离后，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此时才决定停下马车，回头寻找沐逸的“踪迹”。

果然，下车行走不久后，就发现了一条曲折而明显的“凹槽”，目测是由沐逸从马车上飞落下来时，滚在地上造成的，而凹槽的尽头，躺着一位全身灰黄的“泥人”。

“小逸！”雷杰斯悲呼一声冲了过去！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走在后面，唯独乔左娅与罗占留在马车的车厢里，眼看乔左娅翘着腿单手拖着下巴一脸苦闷，看似欣赏外景的眼眸游离在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出了神。

罗占温和地询问着她的状况，乔左娅表示直至今时今日，要直面过去的心理阴影还是有点困难，虽然罗占给了她莫大的鼓励，但是她的心中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担忧。考虑了一会后，她环视周围，确认四下无人时才翻出了一本账本递给罗占。这是乔左娅此前委托萨洛缇调查乔氏商行的摘录，里面详细地记载着乔家的财务收支。

罗占随便翻了数页便看出了问题，商行近十年的收入几乎大部分神秘失踪，很多项收支记录存在造假与不平衡的现象，巨额资金的神秘外流就意味着职工里有内鬼，而且背后一定还有更高层的管理者在操作这起事件。

损失的资金将近元帅府往后50年的军资费用，如此庞大的金额到底流向哪里？带着这个疑问罗占仔细地阅读了起来，终于发现了乔左娅担忧的事情。萨洛缇已经调查出一部分的资金去向，摘录里赫然写道了“西海沉船”四个字眼。

他顿时严肃起来，“西海沉船”是一个崇尚破坏工作的非法兵团，位列四大佣兵团之一，实力非同一般。问题在于历来以武斗著称的乔家本就高手云集，乔洛奇身为七大将军手握重兵，为何还要花重金聘请佣兵？而且流失的巨额资金里面，只有一小部分是纳入西海沉船的囊中，余下的大部分萨洛缇注明了“无迹可寻”。

即便如此，乔左娅早就猜到了谁是主谋，因为家族内能动用庞大资金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乔左娅的爷爷“乔韦恩”，她颤栗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并告诫罗占此人向来阴险毒辣，会在背后谋划什么阴谋根本无从而知，此次回程说不定会把无辜的人卷进家族内斗。

罗占听完后笑了笑，嘴上安慰着乔左娅，心里却沉重了起来。如果前方等待他们的仅仅只是家族内斗，那还算是一次平安的旅途，账本的信息给他的感觉是一种更危险的“征兆”。突然车外响起了一些风吹草动，罗占警惕地查看四周，草丛里似乎有着某些“东西”。

他叹了口气，懒散地躺在车厢上打了个哈欠，心里抱怨着：“这‘阴谋’也来得太早了吧？”

另一方面，沐棂已经被野外的环境吸引住，她停下了脚步好奇的环视周围。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了玛露莉亚城，地域发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狭窄的道路两旁，几乎都是比人还高的杂草与青藤，有的甚至像拱桥一般跨过，周围听不到一丝人声，给沐棂一种与世隔绝的不安之感，她伸出双手摸了摸附近一片巨大的绿叶，心想这么原始的地方会不会藏着自然兽呢？

乔洛奇连忙捉起她玩弄绿叶的手，出于好心地告诉沐棂，野外经常有一些食肉的植物会把触碰到自己的猎物勒死再生吞掉，没有经验的人随便触摸说不定会丧命。他一说完，沐棂吓得蹬一下缩回手，这时一辆“绿色的马车”从他们身旁路过，植物就像拥有自我意识似的纷纷退开，给那种“绿色的马”让出“道路”，沐棂看得两眼发光，羡慕不已。

懵懂无知的模样让乔洛奇笑出了声，早前在罗占的书信中，他就知道沐棂的一些不可思议的事迹。直到新年庆典当晚，乔洛奇亲眼目睹了她与盗贼战斗的过程后，才确信这孩子的身手完全是乔左娅教出来的。在沐棂身上他仿佛还看到了与乔左娅相似的地方，不由得想和她多聊几句。

“怎么？小沐棂，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觉得很新鲜吗？刚才那匹马叫“绿藤马”，是一种能让普通植物回避的自然兽，实际上你也看到了这些植物茂盛得太离谱了吧？如果我们的马车没装相应的戒具，没几分钟它们就能把道路吞没了。”乔洛奇愉快地给沐棂讲解，回想起自然兽的图鉴，沐棂第一次见到实物仍然有点感叹。

按道理，自然能量充沛的野外，人为的道路是不可能长时间存在的，植物的生长速度远快于人们开拓的速度。听了乔洛奇的话后，沐棂才明白这条道路之所以能长期存在，是因为这附近栖息着一群野生的绿藤马，它们天生就喜欢走固定的路线。各大商会利用了这种能力，成立了特别的‘路政局’，来方便各个地区之间联系。

乔洛奇还说，乔左娅当年离家出走，为了躲避乔家精锐的追踪，故意没有走主干道，宁愿自己除草开路，也坚决不愿回家。他的表情使沐棂明白，乔洛奇曾经也是一位陷入自责深渊的普通父亲。

可怜的是沐逸，躺在地上半天也不见有一个人愿意扶他起来。雷杰斯犹豫在半路一直不敢过去，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靠近，却深深的低下头，高大的身材弯成直角，说了一句“对不起”。

沐逸狠狠地往路旁的树林里瞪了一眼，确认一些危险的气息消失后，才坐起身来搭理雷杰斯。只见他还不敢抬起头，默不作声且紧皱着眉头。

“——你还在为修罗殿的事内疚吗？说了不用放在心上的，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沐逸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他抬起头，内疚的感觉写在了憨厚的脸上，无论他多么用力地咬紧牙关，都无法阻止眼睛渐渐湿润……

“是我让你失去了‘魂式’的能力，是我毁了你的前程，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赎罪……到底要欠你多少才够！？明明一直想为你和伊泽分担痛苦，却始终是一个累赘，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扪心自问，沐逸虽然对自己失去了魂式的能力这件事很不甘心，但他却不后悔。只有失去天赋此刻才体会到了平凡的可贵，眺望着正四处溜达的沐棂，沐逸笑了笑对雷杰斯说：

“我当时也动了要杀你的念头，并没有资格说你欠我什么。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和伊泽的诺言吗？‘七将’这条路我已经没办法再陪你走了，不妨把懊悔化作力量思考吧？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去攀登那个位置，更别说要为了伊泽对抗整个教廷。如果你还不至于蠢到忘记这一点，就马上擦干眼泪追上我，车上等你！”

山路中颠簸的马车，在载上沐逸与雷杰斯两人之后，开始珊珊地离去。与此同时，幽深的丛林里，在那漆黑的影缝之间，无数双血红的眼睛……正注视着渐渐远去的车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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