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客

柩灯，是唯一一种能在鬼杞树下照明的戒具，灯内熊熊燃烧的绿炎可以驱赶邪恶与黑暗。它盛产于影琼市，构造简单，价格低廉，已有数千年的历史。至今之所以仍未普及，有两个原因，第一是柩灯只有在鬼杞树下才能产生价值，第二是柩灯的燃料为鬼杞树提炼的碳素，极为昂贵。以上两点导致了它注定不受世界各地的商人青睐。

——《华而不实》

三年前，旅馆驿站——东面林蔷村。

那是一个下着细雨的漆黑傍晚，我们跟往常一样在黄昏之前安置好了客人后，便马上回到了自己房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树林里的牲畜有点不安分。没错，那是我们供奉给怪物们的牲畜。

因为下雨的关系，那天的黑夜来得特别快，隐藏在苏斯森林的怪物也提前走了出来。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和店里的一些员工聚集在一楼的饭厅里，不安的感觉都写在了他们的脸上，大家合力清点、检查门窗锁闭情况。

“店长，楼上有客人开始埋怨外面的动物太吵了……”我的一个伙计从楼上悄悄跑下来对我说。要是平时的话，牲畜吵杂的声音只会偶尔发生在后半夜，那时大部分的客人都熟睡了，就没有放在心上。然而今晚却很诡异，客人都还没吃上晚饭，牲畜的声音便在树林里吵了起来，忧虑的心绪像烟雾一样渐渐弥漫了我的胸腔，犹如乌云般地笼罩着我的心头。

“店长……今晚……是不是来了很多啊？我指的是森林里的‘那个’……”一些员工胆怯的议论起来。

“你们尽量跟客人解释，晚饭待会送到他们房间，叫他们今晚早点休息，其他人迅速去确认一下一楼的门窗有没有钉死……还要叮嘱客人！晚饭过后，如果有人敲门，千万不能搭理。”

员工们照着我的话开始工作，时间过去了，细雨仍未停止……牲畜的声音开始平静了下来，逐渐回归到寂夜里应有的那份清幽。疲惫了几天，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休息，睡意瞬间侵占了我的神经，我不自觉地倒在柜台上朦胧起来。

睡梦中，我隐隐地听到店里的大门传来了敲门的声响，不久我就被员工们粗鲁地摇醒了，他们正慌慌张张地四处搬动一楼餐厅的桌椅，想堵住门口。我还没弄清楚状况，直到敲门的疯狂声响“砰砰砰”地简直想要毁掉木门的那一刻，我才顿时惊醒起来……

万万没想到森林里的怪物居然找上门来了，我们已经按照众议院“密员”的说法，每天傍晚贡献牲畜给它们享用，可怎么不管用了呢？

“怎……怎么办店长？那怪物敲门的力气越来越大了！”员工看我的眼神充满恐惧，我的心里已经开始绝望了，回想起傍晚时分的异样，该不会它们厌倦了牲畜要找活人来了？我连忙跑去厨房，抬出一桶新鲜的猪血往门上泼，鲜红的液体通过门缝渗透到门外，敲门声顿时停了下来。

可我才庆幸了没有几秒钟，门外那怪物突然像生气那样开始拍打木门，气力之大已经把木门拍出裂缝。难道还不够吗？我看了看桶里的猪血已经见底，没想到那些嗜血的怪物非但没有满足反而越发激发起了食欲。

“——大家赶快到厨房拿好武器！快！马上！它们今晚的数量太多，所以供奉的牲畜根本不够它们享用！我们就算死有余辜也不能让它们残害无辜的旅客！”

裂开的木门，眼看快被推翻，我随手拿了一把菜刀，强榨出胆子里最后一滴勇气往前挪动，心里跳动的感觉就像木门被敲撞的那样咚咚作响。就连呼吸的频率也接着混乱，脑袋一片空白，我不顾一切地死死地堵在那面快要倒下的门上！

当时，时间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感觉就在我贴上门去堵住入口的时候开始，门外的猛攻奇迹般的停了下来，接着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隐隐地还带有一股宁神的香味，让我打从内心地松弛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守住的门就这样打开了。

门外，细雨依然喋喋不休地吵着，在我眼前出现的，就是那个身披大号斗篷却被细雨打湿的神秘旅客。只是黑暗当中，屋内的油灯才仅仅能照亮他那埋藏在帽兜子里的——娇小嘴角。

“嗯咳……不好意思，我是来租房的！”他扭曲出奇怪的声音，就像要故意掩盖自己本来的声线却失败了那样。

“请……请问你是人族吗？”说真的，我被他那直接的要求拉回现实，于是也直接回话，但他马上古怪地咳了一声，把双手抱在胸前。

“哈？你们村现在果然有什么不对劲的吧？刚刚我就在门口赶跑了一个……貌似长得跟人一样的怪物……呃！糟糕！”像是意识到自己恢复了原来的声线，他不禁地打住了话题。听起来像是一个雅致的女孩。

“嗯咳……我就奇怪为什么每家店都把门锁得那么紧，而且怎么敲门都没人应，还好小时候跟爸爸来过，我记得这是村长的店！”那位客人边说边自己走了进来，并自顾自地坐在了最近的桌子上。

“不好意思了，我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过，麻烦你们熬夜帮我随便做点什么吧，小费会多给你们！”他说。

“你……啊不……客人！请问你是人族吗？”我再次不放心地问道，他马上不耐烦地托起下巴，可依然无法看清他深藏帽下的容貌，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打不打算脱下那件被打湿的斗篷。

“不是人族真的就这么重要么？我是灵族，以前跟爸爸来的时候，你们都没这么介意过种族的身份。”他有点不满。

“灵族？哦哦……原来是灵族啊。实在抱歉，你们现在的数量应该已经很少了吧……”我问。

“嗯？应该是吧，多亏那场战争，我妈妈也离我而去了。对了，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刚才袭击你们店的那个人的同伙吧。”

“人？刚才在门外敲撞的是人！？”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道理那绝对是森林的怪物没错，但事实上我们也好像没看过它们的模样。

“人族和灵族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我们那叫‘人类’的祖先，对吗？从逃走的背影来看，跟我们一样的。”

“——怎么可能！那是吸血的怪物！阿不！”

“……吸血的……怪物？”她凝重地站了起来，示意我说下去。

微弱的火光下，我安顿了其他员工各自回去休息，而自己则留下与这位客人谈了起来。不知道是否真的很饿，他只是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从头到尾我都在痛诉着心里的苦衷，他没有说任何话。

“听你这么说，很有可能是一种有变身能力的自然兽呢。”

“自然兽吗？这世上还有没被确认的自然兽？”

“嗯，当然！理论上说应该还有很多，不过如果真的存在人型的自然兽，感觉也蛮有意思的！”客人边说边站起来。

“咳咳！谢谢你们那么晚了还卖我食物，我就顺路帮你们看看那种作恶的怪物好了。”

言毕，他随便地把食物打包起来，起身正要走出门外！

“等……等一下客人！你这样冒冒然地走出去，不是更危险吗！？”我无法想象那位客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缓缓地走到门外，放停脚步。

这时我才发现，外面的雨停了……

一轮新月浮现在暗蓝的夜空中，轻轻地在他身上洒下一层紫色的荧光。我单脚踩踏在清澈的积水上，无数条玄幻般的堇色丝绸，在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开始环绕在客人身上，给我感受到一种连空气也为之吸引的力量，正从他身上散发开来。就在他轻轻侧脸的瞬间，月光下白皙的脸颊……我仿佛看见了一位高贵的精灵，一缕只属于黑暗的——高洁的微光！

“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你只需记住，我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拦。”

回忆到这里，店长顿了顿。

“我当时被他的气势震撼得已经忘记了他是什么时候消失在我眼前的。只是早上天亮的时候，他又带了一位貌似随从的高大男子回来过店里一次。”

“还回来过店里一次？”疾风侠不自觉地沉浸在故事当中。

“嗯，说是回来付昨晚的饭钱的，之后便告诉了我对付那种怪物的方法，以及给了我这盏灯。”

“这只不过是影琼的柩灯而已，我老家多的是，何必当宝贝那样拿着。”乔洛奇说。

“啊……那位客人也是这么说，因为森林里的怪物很怕光，而这盏灯的火光是吹不灭的，它需要一种只有影琼才能买到的石头，不知为何，在它周围的盆栽好像长的特别快。”

“好了！闲话少说，既然都知道了对方的弱点，事不宜迟，马上出发把乔左娅他们几个找回来！”疾风侠严肃地说道，却被雷杰斯不经意的一句吓破了胆！就像这样：

“那个，沐棂和欧爵老早就在故事开始之前，冲出去了哦。”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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