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考试

高考还有下午最后一门就结束了，同学们的脸上也大都是轻松的表情——无论成绩如何，高考和高中马上就要过去了。下午三点半，返校的学生们就会参加毕业典礼，完成毕业。

回到教室，江月白依旧没有看到杨慕——对此她早就习以为常了。杨慕已经很久很久不跟她一起在学校吃饭了。

“月白同学，一起去吃饭吧？”

“好呀！”江月白一如既往地笑着回答道。

杨慕循着香气走进食堂——食堂的大门其实开得很早，因为要迎合大部分学生的时间，早晨，中午和晚上，总会有人来得早或早或晚。

杨慕属于来得早的那种——比如平日里每天中午她都在倒数第一节课前到食堂买饭，而考试期间则是在上午最后一场考试开始之前买饭。

“小慕来了啊！今天还一样吗？”食堂阿姨熟络地跟杨慕打招呼——毕竟像这样每天都是特定时间内提早到食堂、每天都买相同的饭的学生她真的没见过几个。

“阿姨好~今天多加一个蛋夹馍吧。”毕竟是最后一天了，而且钱已经够了。杨慕微笑着冲食堂阿姨点头。

“今天就毕业了吧？这次算阿姨请你的。给——”

“那就谢谢阿姨了。”杨慕接过托盘。

托盘上是两个蛋夹馍和一碗清粥。蛋夹馍是一个里面夹了一小片火腿和一小只煎蛋的小油火烧，味道还算可以，只要两块钱。不过即使是以杨慕的小嘴也不过三五口的问题，一个的话只能勉强充饥——杨慕看着第二个发呆。

粥是阿姨特地盛了大锅底下的，米多，这种学校公家做的饭很便宜，平日也只要一块钱就可以买一碗。

杨慕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塞食物，吃相不太好看，起码比在家里吃饭的时候难看不少。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因为偌大的双层食堂只有她一个人在吃饭。

她又想起江月白了。因为江淮和孙月宁平时工作都很忙，外面的食物又不卫生，杨慕就经常在家自己给江月白做饭。

蛋夹馍她也常做，不过不是学校里这种简陋版，而是加上更多蛋和肉片、生菜或者包心菜，涂抹一点番茄酱、甜面酱或者辣椒酱，味道很丰富。江月白胃口不算很小。她就故意找大的蛋，一个火烧夹上两个煎蛋之后，江月白吃一个不够，吃两个太撑——大部分时候江月白把第二个蛋夹馍吃到一半就会傻乎乎地放下。

噗——现在想想，自己还真是狡猾呢~杨慕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平时三到五分钟就能解决的午餐不知不觉延长到了二十分钟。

该走了。杨慕喝下最后一口粥，背起旁边凳子上的书包，远远地冲食堂阿姨招招手便走出了食堂。此时，离考试开始还有很久，广场上依旧布满学生的身影。

要毕业了，这所学校对杨慕来说并没什么可留恋的东西。没有东西会一直停在这里——除了树、雕塑这些死物。杨慕盯着那几棵玉兰树，在同一棵树上，洁白的花会一边盛开一边凋谢。盛开的花还在接受蜜蜂殷勤的问候——而地上的花瓣依旧洁白，却马上就会被踩脏踩碎，最后腐烂成为泥土。

哦，也不对。树和石头也会经风吹雨打而变化，也会被其他人挖走运走。

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永垂不朽的呢？

不过她的心，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腐朽了吧？江月白不会跟她一个大学，而是结识更多朋友，或许会拥有一份爱情——不过那个人不可能是她。

“啊——应该回去了，差不多快要考试了吧。”杨慕笑着往回走去，上午阳光正好，影子摇摇晃晃。

下午，中考结束后

在惊叹声中，江月白也跟着众人走上了学校为毕业生铺的红地毯。合影，感谢，感言，欢送......

“老师，谢谢您——”江月白四处张望着，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感谢老师的栽培与关怀——”江月白愣愣着看着杨慕空空的凳子。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江月白往人堆里挤着，试图挤到前面去询问老师。她的耳朵似乎听不见其他声音了。

“杨慕？那个成绩特别好的女同学吗？这个月白同学你得去找她的班主任。”

“杨慕？她早就走了呢。考试前一周——哦是端午假期之前，杨慕来找了我，让我提前给她毕业证，她考完试就不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了——怎么，同学你找她有什么事吗？”中年教师把几盒小礼品放在一旁后打开文册，翻找记录下的信息。

“没，没什么，谢谢老师。”江月白低声道谢后便迅速离开了。

心不在焉地继续呆在学校，看着人们的笑脸和泪水，江月白第一次感觉孤零零的，好像自己不是他们的一员。

没事的，她躲着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的事了，大概只是身体不舒服，提早回家了吧。那我就早点回去照顾她好了。

“小慕我回来辣！”江月白用力推开家门，大声喊道。

可惜没人回应她的兴高采烈。

“小慕？小慕！”江月白不死心地搜遍每个房间——洗手间没人，厨房没人，就连小慕的房间也没人......

江月白躺在杨慕的床上，抓过一只大白兔紧紧搂住，好像在搂杨慕一般。

床铺尚留着柠檬的淡淡香气，枕头上则是熟悉的茉莉花香——杨慕和江月白自然是用的同一款洗发水。

江月白慢慢地幻想起杨慕在这张床上的样子。杨慕散开柔滑的黑发，杨慕露出白皙的肌肤，杨慕弯起瘦削的脊背，杨慕蜷起纤长的双腿，杨慕缩在被子里扮作这一床兔子的小头目......

小头慕。

如果我看到了杨慕这幅摸样一定会忍不住上去抱住她吧？如果小慕在我的怀里，我大概会想——亲吻她吧......毕竟那么可爱。

亲吻？！江月白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想亲吻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正常吗？她会因为杨慕受伤而愤怒，她会因为杨慕疏远而伤心......

“大概小慕只是被咱吓到了。”江月白躺在床上慢慢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又奇怪又没用，杨慕讨厌自己也是应该的。

“好困，睡一觉小慕就会回来了吧。”

“孩儿们，咱回来辣！白白、小慕——咱吃大餐去！”楼下传来孙月宁兴奋的叫喊。

“妈——小慕回来了吗！”江月白听到声响迅速跑下楼问她。

“咦咦？小慕没回来吗？”孙月宁看了一眼客厅墙壁上的挂表——五点二十三分。

不太对劲。杨慕一直很懂事，时间观念也很好，就算偶尔出去，时间临时有变，也会用借来的电话或者公共电话联系孙月宁。

孙月宁不禁想起江淮跟她说的话。会不会是江淮的施压伤到这孩子了？就算是自己也是选择了江月白的这边——毕竟无论她跟江淮如何无私善良，亲生的总要比捡来的贵重。

他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父母而已。

“我们去找小慕！这样——你去你俩经常去的店铺找找问问，我去小慕的学校看看。”

哎，等那孩子和江淮回来了还得再跟他们好好谈谈，不可以操之过急啊。孙悦宁叹了口气。

江月白觉得非常不安，她从没想过“如果杨慕离开了会怎么样”，不会想也不敢想。

现在想想，哪怕是最近一段时间杨慕疏远她，也依旧在她身边。如果因为讨厌她而离开了她......江月白打了个寒颤。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家一家搜寻着、询问着她们以前去过的店铺——礼品店，书店，冰吧，面馆，文具店，服装店......

江月白的心越来越慌。

她大概把杨慕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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