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章：舰，船，舟

“混元初始玉虚尊，”

“炼化神州三教分，”

“阐道法扬真教主，”

“六山三海掌中存……”

语毕，少年却是沉吟。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高深的境界么？”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凉风拂面，有的只是木舟破水而行激起的浪声。

大江两侧，仅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从屋院楼阁中透出。

天尚泛白，正是生计未启时。

岸上码头旁，数不清的船只随江水荡漾沉浮，于江心中行进的木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少年本是在看江景，渐渐地注意力转移到那些船只上，继而盯着渔船后挂载的发动机，最后啐了口唾沫。

“呸，奇技霪巧！”

这语气粗鄙得跟他身上儒雅合身的袍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要不是没有身份证明哪需要这么麻烦？鬼知道没那张名为‘身份证’的小卡片连船票都买不得。”

少年复又一屁股坐下。

“到那甚么北秦都，至少还要在船上枯坐一天呐……”

他从怀里抽出半人高的一张地图，迎着河面凉风展开。

地图之大，船舱放不下……

少年的名字叫苏道，是个少年，却并非年少。

他成长在修真界，闻名于修真界，至于这里，是另外一个世界。

有能力肉身横渡世界，他苏道苏某人自然拥有极为高深的修为，驾遁光飞遁，日行万万里，不是什么大问题。

苏道没必要乘船。

但他是来找人，履行承诺的。

不是来展现一身法力，扰乱正常秩序的。

这个世界没有修道修真的说法，倒是存在咒术和真元这种迥异的蜕变体系。

而且身外之物发展的很高明，至少让不打算动用丝毫修为的苏道很是眼红。

至少在来之前，苏道没有见过能不靠风帆逆水而行的铁船。

“若能将其中技术带回，宣传于凡尘，能施大福泽。”

这是苏道初见【灵能发动机】时说的原话。

很可惜，苏道带不得，怪只能怪他自己没去学【点石成金】之类的法门……偷百姓家里的财货？苏道拉不下这份面子。

木舟没有扬帆，仅随波而行，前面是个大弯，有山壁遮挡，看不清去路。

“绕过这山，河道便再无弯曲，趁着还早能睡个觉。”苏道端详地图片刻，将之插回怀中。

恰在此时，有发动机高速运转时方才会发出的轰鸣声从山的另一边响起。

距离由远而近，音量由小而大。

率先过弯的是一艘快艇。

快艇呈梭型，看起来很有科技感，朱红色的涂层上满是弹孔，杂乱无章的孔洞中隐约散出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似乎是因为一侧发动机被击穿，导致快艇的速度不算太快，所过之处油污扩散。

这样的情况让苏道有些不解，不过也只是不解，与他无关。

却不料在绵长的汽笛声中，一片巨大的阴影从山壁后绕出，径直冲来。

钢管林立，是口径不一的灵能炮筒；

浓烟滚滚，是量级极高的能量反应；

沟槽纵横，是装甲精细密集的写照。

那是一艘钢铁战舰，黑色的舰体上以红漆漆出一个淋淋的“齐”字。

战舰径直前进，了无停滞之意，无疑是要将木舟覆压碾碎！

……

与黑色的涂装一致，战舰内部的灯光昏暗到只能勉强视物的程度。

“长官，前方水域，疑似有渔民作业。”

忙碌的士兵中有人站起，向指挥席上半倚着的人影敬礼。

“噢？”

战舰没有窗口，却有潜望镜存在。

指挥官将潜望镜拉下，观察片刻，语气随意道：

“撞过去就是了。”

“但这里是齐境，那或许是我齐国子民……”

“若事后追查起来，真是我大齐子民，上面自会补偿——这份责任我一力承担。”指挥官摆摆手，语气不容拒绝，“顺便，调整所有炮口，瞄准目标。水路可能会变窄，那暴君之位的继承人绝不能活着离开！”

“是！”

……

此时快艇的驾驶室里一片狼藉，弹孔遍布，已接近起火。

电火花和浓烟齐升，使得操控快艇的女孩双眼遍布血丝。

衣袖处以金线刺绣的两个字明示了少女的名字。

【嬴洛】……

她那双瞳色与常人不同的眸子紧盯着后视镜中映照出的钢铁战舰……以及战舰前还在悠悠而行的小木舟上。

“对不起了……”

细微的呢喃在轰鸣的引擎声中甚至传不出喉头。

……

船动舟不动。

人动江不动。

苏道将手收回袖中。面对碾过来的大船，他出了一指。

仅一指划下，钢铁战舰便被完整的剖开。

无论是甲板，舵机，船舱，弹药，甚至是锅炉皆挡不住这一指，在已经亮起的晨光下，光滑的断面反射出亮银色的光。

紧接着是一场盛大的爆炸——

气浪卷起江水，高温触及江面蒸发起大蓬水雾，冲击波几乎将两侧江岸犁开，就连那座遮挡视线的山也被轰塌半壁。

那是一幅壮丽与破灭交织的景象，苏道端立船头，连人带船巍然不动。

“啧。”他的表情不是很好，显然不是很满意这次下意识动用法力。

兀然，船体微沉。

转瞬间苏道后心处便传来被利器相抵的威胁感。

“不准动。”

这声线极冷，却带着独特的娇柔。

苏道听似没听，镇定转身，抵在他后心的利器将他身上的衣袍划开。

来人略惊，手腕微动，手中剑后退半分。

苏道眼神微凝，看着面前目光中饱含好奇和警惕的少女。

约莫是二八的窈窕年纪，略长的刘海下五官精美，瞳仁是奇异的深紫色，素白色的脸颊脖颈细致光滑，随江风拂动的长发中隐隐漏出一双珠润小巧的耳朵。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一身暗红色的罩衣，太笨重了，脖颈以下一不显山二不露水，与罩衣上的小脑袋不合，与那张整洁淡雅去，却偏偏尚有稚嫩的脸不合。

假如苏道没记错，她就是刚刚驾驶快艇躲避战舰追击的人。

“你好。”

嬴洛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被自己制住的少年会是这幅平静甚至冷漠的姿态。

她手中短剑前抵半分，明明不想回答，却鬼使神差般回应道，“你好。”

“不，你不好。”

少年冷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张带着出尘气息的俊秀脸孔骤然拉远。

刹那间，远至天涯。

嬴洛未能有所反应，便感觉后背一凉。

一截剑尖带着赤金色的血花，从自己的心口处刺出。

正如记忆之中，北秦国君遭三名大宗师围杀的最后一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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