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医疗中心远看像是银泰城般的巨型商场,正值下午当头,来往的人群也依旧络绎不绝。和健康相比,酷暑简直不值一提。
李夏直奔围产期母子医疗区。进了室内,那股子熟悉的药味才证明了它医院的身份,和空调冷气混合在一起。李夏皱了皱鼻子,跟着人群挤进电梯,直奔手术室楼层。
出了电梯,手机铃声响起,李夏看见来电人显示,接起就回了一句。
“我到了,就在走廊的另一头。”
李夏远远地挥了挥手,挂断电话。
手术室门口正坐立不安的男人立马放下耳边的手机,看见李夏,连忙心急火燎地快步过来。
“你这小子,怎么现在才来啊!手术都做半小时了!”男人指着李夏的鼻子急道。
“骑车骑到一半发现到医院的路上有点堵,走路过来的。”
家里离医疗中心有四公里远,这已经成为李夏今年运动量最大的路程,他一过来就立马坐下休息。
但见男人依旧叉着腰干看着手术室大门着急上火,李夏只好又站起来,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示意其放轻松。
“老爹,没什么好担心的,手术是交由专业医生做的,急也没用。而且老妈也生过一个我了,她有经验。”
“你妈当年把你小子生下来也没碰上剖腹产啊!”
老爹挠了挠头发所剩无几的光头,不禁败下阵来。他知道抓狂也没用,能有个人稍微让自己发泄情绪就好。
他拍了拍医院的长椅,让李夏坐在他身边,默默叹了口气,抱怨般的口吻说道:“你说你这弟弟妹妹也真是不乖,没事干嘛要做早产儿,急的你老爹我头发都掉完了。”
“事实上早产儿的成因有很多种,首先因为我出生时不是早产,所以可以排除家族遗传病,以及早产流产史,”李夏掰着手指举例道,“其次是抽烟酗酒,这些我亲眼所见,也没有。接下来就是内分泌失调、情绪波动激烈、跟某些不可描述的夜生活行为。”
老爹:“……”
“你应该知道孕妇不能做那些事的吧?”
“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
老爹控制住了颤抖的拳头,好半天才沉住气,掏出手机登上了社交平台,不再和李夏说一句话。
李夏端正了坐姿环顾四周。
他来过医院的次数不少,即便是头一次见的手术室,消毒药水的气味也只会浓郁不会减,令人大感不自在。
好在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老爹身上。他老爹以前也算是个美男子——李夏从自己的长相就能看出来,继承了他爹五官端正,轮廓分明的基因,又继承了他母亲皮肤细腻光滑,身材比例完美的优点。
“老婆剖腹产,祈求母子平安。「图片」”
李夏看着自己老爹拿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就是手术室门口一张曝光不足的照片。也不知道大人们发这种朋友圈是真为了得到心理慰藉慰,还是博得关注。
李夏想了想,安慰道:“想听一个好消息吗?”
“嗯?什么好消息?”老爹立刻来了精神。
“在欧洲中世纪的时候,人们迷信靠鞭打产妇或者看其他人被鞭打,可以让妇女更容易分娩。”
老爹:“???”
“然后呢?”
李夏觉得老爹这个“然后呢”问得很奇怪,歪头说道:“当然是庆幸在这个时代老妈生孩子可以不用被鞭打啊。”
“……”老爹倒吸一口冷气。
他按揉起太阳穴,半晌才长长叹息,幽幽道:“老天保佑我第二个孩子千万别再这样了。”
见李夏又要开口说话,老爹转身从旁边的杂志架上取了一张报纸,指着上面的数独题道:“数独可以堵上你的嘴吗?”
李夏耸了耸肩,“正合我意。”
墙上的电子时钟依旧在走,手术室的剖腹产手术仍在继续。
剖腹产手术一般进行到一个小时就是极限,时间越拖下去说明情况越糟,眼看手术的时间推移到第50分钟,老爹终于坐不住,开始焦急地原地打转。
“应该不会出事吧……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这报纸上的数独题连Turbot fish都用不上,”李夏没了兴趣,将报纸放在一边,“老爹,你知道吗?芬兰数学家曾扬言自己出了一道世界上最难的数独题,结果被华夏的一位69岁老农3天解决。然而老农改动了题目中的数字,却依然被报道大肆宣传……”
手术室的电子门牌突然切换掉了“手术中”三个字样,仿佛高考成绩单发放的那一刻到来,老爹瞬间屏住呼吸,十指交叉,微颤着祈求老天保佑。
蓝色手术服的医生瞬间推门而出,他一见到老爹,拉下口罩,露出宽慰的笑容,“手术很成功,母女平安。”
“是个女儿。”老爹脸上难以平静。
两位护士随即从手术室里出来,推着存放婴儿的恒温箱,一左一右贴心地围住刚诞生于的小婴儿。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太好了!”
老爹边感谢着医生,边给李夏一个熊抱,差点让李夏没喘过气来。
即便是听说妹妹诞生的时候,李夏表现得也很安然。但当他亲眼看见恒温箱里的小家伙时,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无形的感染力,让李夏也不自觉动容,跟着父亲愣愣地向医生道谢。
“谢谢医生。”
“早产儿我们要送去NICU,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转到普通的新生儿科区。”医生没再多说,推着恒温箱继续走。
老爹当然不满足就这么离开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他跟了上去,眼神有意无意地朝恒温箱瞥。李夏就显得自然多,大大方方地看了眼自己的妹妹。
小小的,丑丑的,皮肤也是皱巴巴的难看。李夏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这样的小家伙应该如何继承优良的家族基因,才能长得像自己一样好看?
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看着这样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皱巴巴的婴儿,李夏心底隐约传来一股温暖的情感。
她挥动的小手掌,情不自禁地想去触碰;她紧闭的双眼,也想要她能睁眼看到自己。他发自心底的想要去保护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
从今往后,李夏的家庭成员就要多出一位不可或缺的妹妹。想到这,李夏微微勾起嘴角。
一路跟到电梯门口,医生言下之意开始劝退,“NICU不能让家属进入,你们可以先去看看产妇的状况。”
老爹恍然地点点头,“对,对!您说的对,我还得看看我老婆!”
李夏也转身欲走,临行还回头又看了眼恒温箱,他想挥挥手和妹妹告个别,虽然这个小家伙现在还不懂这些肢体语言的含义。
“咚——”
然而他还没做出决定,突然间迎面撞上一位女性,两人额头碰额头,清脆一声痛响,共同在猝不及防中向后摔去。
“嗯?”李夏有点晕头转向。
他明明记得刚刚整条走廊里,就他和老爹还有医生护士啊,根本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路过。
李夏揉了揉额头,左眼有点痛,睁不大开,他只能用右眼视人。
初印象说是女性,是因为李夏明显从撞击中感受到对方玲珑有致的身材,可是他一看对方的脸蛋,顿时觉得年纪太小了。
似乎也才十六七岁的模样,栗褐色的长发披肩,五官明明十分青涩,却穿着女性工作制服,仿佛故作成熟一般。
“喂,你们俩没事吧?”老爹这时也闻声赶回来,伸出手拉了李夏一把,又伸出手对着凭空出现的少女。
少女自己爬了起来,摸了摸腰带上的小包,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手枪。
李夏只一眼扫去,就意识到这是真枪。
老爹和李夏都愣住了,一瞬间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只见少女朝推着恒温箱的医生冲去,边冲刺边上膛,身手凌厉得如同鬼魅的刺客。
“你、你是什么人!”
医生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看见提着枪冲向自己的人,还能稳住阵脚不发蒙,已经实属不易,身边的两位护士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要不是吓得腿软,估计早逃了。
少女依旧不回话,只笔直地冲向目标。
当她一步停顿刹车在电梯口时,隔着一个恒温箱的医生连忙后仰贴着墙壁,举起双手,声音打颤道:“这、这里可是医院!你想清楚你自己在干什么!”
少女抬起手,端着手枪。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
对着恒温箱,一发子弹直接洞穿。
枪**炸般的声响,整条走廊震耳欲聋。手枪后坐力震裂少女的虎口,鲜血攀附于木质握把,滴落至地板溅起一阵细微的涟漪。
少女没再握住手枪,任由其掉进血渍里。她扬起白皙的脖颈,仰头任青丝垂落,深邃的淡银色眼眸望向天花板,似乎陷入了遐想之中。
即便她的背影在李夏眼里多么得瘦小柔弱,然而一切电光火石,枪杀,只发生在短短几秒内。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
“不……”
“不、不、不不不!”
李夏和老爹同时回过神,两人悲痛欲绝地冲向少女,冲向那个承载小小婴儿的恒温箱。
“你为什么!”
老爹还没来得及质问出口,眼前的栗褐色长发少女便开始发生了变化。
她的胴体闪烁起莹莹白光,像是给她抹了一层透明的滤镜,逐渐模糊、虚化起来。
与此同时,割裂般的粒子特效仿佛在撕扯着少女身体,连带着制服,一同吞噬进虚空。
事情再度迎来反转,老爹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在消失?你究竟是什么人?”李夏发现了真实的情况。
眼前的少女在枪杀过后,显得格外平静。她似乎正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看着她自己身体上破碎的粒子飘摇而上,升腾,消失于空中。
最开始不见的是她半只手掌,其后是左腿。尽管身体结构产生了变化,她还是以原来站着的姿势立于原地,静静等候一切都归于虚无缥缈之际。
她正在消失。
少女只剩半边脸时,转过来的样子略显惊悚,但她终于第一次有了表情变化。
少女苦笑一声,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一幕不知怎的让李夏回忆起母亲的样子——他忽然发觉少女的这张脸和母亲有六七分相像。
“对不起……”
最后一句道歉没能从少女嘴中说出,因为那一刻,她已经消失殆尽。
声音恍若从天花板顶空飘荡而出,悠远深长,带着一阵凄苦的凉意,令人不自觉地痛寒。
这究竟是谁?难道说……
“李夏,你……”
李夏还沉浸在少女消失带给他极大的冲击力时,老爹突然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怎么了?”李夏皱了皱眉。
“你……你怎么也在消失?”
“啊?”
李夏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胸膛,两只手都毫无阻碍地穿过,将双手摆在眼前时,李夏看见了与少女身上相同的消失特效。
自己的肉体正在变得模糊。
看到这一幕李夏竟然没觉得多恐怖,只是愈发地好奇,少女到底是什么人了?
“老爹,我……”李夏转过头想再说一句话。
声音戛然而止。
意识也迎来了漆黑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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