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幕间

接受了圣骑士一家痛哭流涕的感谢后，感到些许疲乏的伊丝又重新回到宅邸，并不是治疗这件事过于伤神，而是应付人类的感谢之词让人身心俱疲。

下午的时光总是异常漫长，伊丝只能半躺在卧室的沙发上打发时间。

拿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端正坐在伊丝旁边的卡米拉突然发问。

「姐姐大人，为什么要把珍贵的魔法药浪费在圣骑士身上？」

「呃，这个……」

只是习惯性的顺手帮人一把而已，没有别的动机，伊丝僵硬在原地，然后又恢复正常。

「咳哼，这是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让教会基层意识到并非所有吸血鬼都是邪恶存在，可以动摇教会一直以来的负面宣传，为未来占据尼鲁教区做铺垫。」

「可与之前完全相反的态度会令其他人怀疑。」

不知是不是伊丝的错觉，卡米拉无机质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急切。

伊丝摆了摆手。

「完全没问题，卡米拉的疑虑我已经考虑过。」

这并不是在撒谎，对从来没见过伯爵长女的圣骑士们来说，伯爵长女的性格是混沌的、只能从模糊传言里了解的东西，即便自己的表现与传言大相径庭，圣骑士们也只会认为『这才是真正的伯爵长女』，而换在血族的视角，自己则可以解释成『这是计划的一部分』，只要在面对血族时依旧保持伯爵长女的残暴，就不会招来怀疑目光。

「说起来，距离交换人质的日子还有多久？」

「还剩十四天。」

「十四天么……」

这个世界对时间的定义和地球几乎相同，一天二十四小时，七天为一周，唯一不同的，只有对月份的定义，这里没有大月小月之说，除了每年的十二月是35天以外，其他每个月都是30天。

目前伊丝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接下来的人质交换，她必须尽可能避免回到血族，这是一切的大前提，而为了以吸血鬼的身份在人类世界中生活，需要借助教会的力量，这是必要条件，但关键在于，想要得到教会支持，必须先把主教换回尼鲁教区，而主教回到尼鲁教区的前提是自己回到血族，一切宛如一个死循环。

虽然她不是没想过直接用传送魔法把主教接到尼鲁教区，可伊丝又担心佩西亚伯爵爱女心切，直接发动大规模战争，那样自己就成了促成战争的罪人，事实上，如果不是几天前自己侥幸碰到了伯爵长女饲养的宠物的话，血族与人类教会的争端就已经开始了吧。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借由宠物们对伯爵长女无条件的信赖，伊丝让潜伏在尼鲁城内的两支秘密部队退回领内，只让蕾菲娜五人留在尼鲁市，一是为了安定佩西亚伯爵，二则是出于血液考虑，娼馆的经营者是血族安插的卧底，在伊丝出现后，现在整个娼馆的资金都被伊丝接手，至此也彻底解决了血液和钱问题。

不过也正因为与伯爵长女饲养的宠物们发生了接触，伊丝才意识到另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问题。

现在的自己还算是自己吗？

一直以来，伊丝都以为自己只是这具身体的寄生者，伯爵长女才是真正的主人，可在见到宠物们一件件脱下衣服，自己却还能面不改色，仿佛司空见惯了一样后，伊丝便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在不知不觉中被伯爵长女所影响。

倘若是原来的自己，在见到五位美少女一起脱下衣服，并且称呼自己为主人的场景，绝对会克制不住欲望吧，可事实是，自己当时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去直视少女们的身体，在吸完血以后，依旧保持着理性，对宠物们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这种改变令伊丝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继续下去的话，自己会变成像伯爵长女一样的施虐狂吗？

或许友好对待圣骑士是潜意识中反抗伯爵长女的表现，伊丝皱起眉头，自从发现伯爵长女的记忆在暗中影响自己以后，她就尽量克制着自己，不去回想伯爵长女的记忆。

「不……这些事情可以以后再说，不论怎样，我就是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人质交换，如果有什么办法或契机让佩西亚伯爵相信，我确实是在人类国度里进行着有目的的行为就好了。」

佩西亚伯爵可不像饲养的宠物那样好糊弄，如果不能拿出实绩的话，爱女如命的佩西亚伯爵绝不会把女儿丢在人类国家。

低声喃喃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得懂的话，伊丝眉头紧皱，随后，一道冰凉的触感划过脸颊。

「嗯？」

「姐姐大人，不要动。」

也许是之前外出时沾上了什么东西，卡米拉轻轻拍打着伊丝的白发，做出掸掉灰尘的动作。

「啊啊，好的。」

被卡米拉突然展现出来的细心所压倒，伊丝全身僵硬的等待着卡米拉结束，同时，内心又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伊丝的双亲在她还没成年时便双双离开人世，记忆里几乎没有人对伊丝做过类似的亲昵举止，莫名的新鲜感令她既期待又不知所措。

片刻后，卡米拉收回手，包裹着伊丝额头的温暖触感也跟着消失。

「好了，姐姐大人的头发很容易沾上灰尘，还请更爱惜一些，这是佩西亚家族嫡系的象征。」

不……与其说是容易沾上灰尘，其实是白色头发在遇见灰尘以后更容易被看出来吧，伊丝没有把内心的话说出来，虽然卡米拉此刻展现出的温柔表现，可能只是单纯按照过去的命令行事，但现在的伊丝更希望那是温柔。

这也是按照命令做的吗？伊丝没有把疑问说出口，而是怔怔看着卡米拉的姣好脸庞，深红色眼眸中清晰映着自己的倒影，认真而又缺乏生机的表情并没有破坏整体美感，反而给人一种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错觉，上帝在创造卡米拉时一定花费了大量精力吧，伊丝可以肯定，任何一个见到卡米拉的人都会这么想。

「姐姐大人有什么心事吗？」

「诶？啊，什么也没有。」摇了摇头，将视线从金发红瞳的卡米拉身上移开，伊丝随口转移话题，「只是在想，如果卡米拉是正常女孩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想方设法追求卡米拉吧。

卡米拉只是歪了歪头。

「正常？姐姐大人说的正常是指？」

「自由的生活下去，有自己的理想和兴趣。」

「无法理解……」

「嗯——换一种说法，就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

「明明没有命令，为什么要去做？」

得到了和曾经一样的答案，伊丝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刚才替我掸掉灰尘的动作是什么，也是命令吗？」

「这个……不，只是看见您沾了污秽，所以想替您扫除。」

「这就是自己想做的事啊，我没有命令卡米拉掸掉灰尘吧。」

「是，今后我会注意。」

「什么叫今后我会注意啊！我的意思是，卡米拉可以尝试做更多我没有命令过的事情。」

和卡米拉说话总是异常费劲，不过今天伊丝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或者说，她很享受这种闲聊，既然卡米拉替自己掸掉灰尘的动作不是命令，那么可以说，卡米拉正在逐渐拥有『人』的感情，尽管这只是一个小动作，但可以窥见，以后一定有更大改变。

令伊丝好奇的只有契机。

到底是什么令卡米拉发生了改变？自己根本没为卡米拉做什么，非要说的话，只是给卡米拉买了一些衣服和饰品，如果这都能算契机的话，卡米拉也太过廉价。

伊丝的话并没有让卡米拉露出恍然之类的情绪，卡米拉只是眨了眨眼，盯视着伊丝。

「果然，姐姐大人变的很奇怪。」

「都已经知道了就不需要再重复啦，够了，我要午睡了，卡米拉想做什么都可以。」

「好的，姐姐大人。」

完全无视了伊丝的最后一句话，卡米拉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伊丝逐渐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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