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安德的担忧与蕾菲娜的思念

深冬的星光穿过树枝间隙照进林间，在地面的厚厚雪粒上反射出一层银光，加上荒野中时不时响起的狼嚎，犹如坟场般的死寂笼罩在这里。

但如果往这片雪堆里下挖几公尺的话就能发现，与地面上漆黑一片的环境不同，地下住着一支约二十人的队伍。

狭窄的甬道里仅有灯油充当光源，男人们不时朝手心哈出白气，借此争取片刻温暖，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在他们穿着的轻薄铠甲下，棉衣胸口处挂着印有诺塔帝国国旗的徽章。

嗤啦——砰。

先是一阵衣服与雪堆摩擦的声音，然后是什么东西落到了甬道里，原本安静的地下通道顿时骚乱起来，但在队长的眼神示意下，又立刻得到平复。

进入甬道的人是斥候。

没有给予斥候喝口热水的时间，面色阴沉的队长立马起身挤到斥候面前。

「情况怎么样？」

「附近除了魔物以外什么也没有，王国士兵没有追上来。」

斥候的话显然没有让队长满意，后者面露不悦。

「我问的是那群吸血鬼。」

「没有发现他们，但我在三公里外的地方发现很多明显的脚印，应该是那群吸血鬼所为。」

「妈的。」

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队长愤怒的一拳砸在甬道墙壁上。

他们已经被吸血鬼追杀近一周了。

目的不明，所属不明，只知道他们是一支超过百人的精锐部队，而这一百人又被五名女吸血鬼分成五支小队，活跃在凯米尔城周边，最初自己——诺塔帝国第七秘密部队队长安德是在郊外密林里与对方相遇，本着秘密部队绝对保密的原则，安德很自然的下令将对方尽数杀死，但没想到对方不仅人数比自己多出几倍，就连实力也不相上下。

作为结果，队伍折损了近一半人数。

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始，对方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追踪能力，起初安德以为吸血鬼们是根据魔力反应确定自己的位置，于是命令手下在驻扎时不得使用任何魔法，可对方依旧发现了自己的位置，几经战斗后，自己一行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队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吸血鬼会绕过尼鲁教区，到赫尔斯王国境内？」

「我怎么可能知道！」安德的语气里有着无法掩盖的愤怒，「他们绝对是从出生下来就被培养出来的死士。」

安德看向自己隐隐作痛的右手，在前面几天的战斗里，自己用长剑洞穿了一名吸血鬼战士的胸膛，可对方却反过来抱住自己右手，零距离施放了『炎爆』，如果不是队伍里有治愈师的话，自己的右手肯定不保。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队伍折损过半，很难再发动大规模骚扰。」

大规模骚扰指的是诺塔帝国制订的战略，派遣数支帝国精锐部队，沿海路北上侵入赫尔斯王国领，接着在赫尔斯王国各城镇北部作乱，将王国兵力尽可能向北方吸引，削弱王国在南部的兵力。

这是大方向上的战略，对安德这支队伍而言，他们要做的是在赫敏伯爵领以北烧毁村庄，尽可能拉拢有实力者加入队伍，迫使赫敏伯爵将领兵调往领地北部，方便其他『人』夺取赫敏伯爵领内，靠南边的阿莱克西亚之塔。

对于夺取阿莱克西亚之塔的『人』是谁，陛下虽然没有直接告诉安德，但从各方面的线索看，安德认为这个人可能并不是帝国的队伍，而是与帝国达成合作的其他势力。

也许是恶魔族吧。

安德轻吐了口气，陛下与恶魔有联系，军队里早就流传着这样的传言。

「还能怎么办？我们现在没有取得任何成果，就这么回去，你想被送上裁决厅吗？」

「可继续下去我们会全灭……吸血鬼在附近徘徊，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没有回答手下的问题，安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默默点燃。

「21号呢？伤势怎么样？」

「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半个月前到底看见了什么？」

「听他说，凯尔特城里存在着怪物，如果我们遇见那个怪物，会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杀死。」

「看来他已经疯了。」

发出嗤笑，安德深吸了口烟卷，21号是一名拥有远程探查能力的堕魔者，视线可以穿透墙壁，探查五公里以内的、身上具有魔力的人，据本人说，有魔力的人在他眼里就像会移动的蓝色火焰一样，而魔力越强的人，蓝色火焰也就越大，曾数次帮助安德的队伍脱离险境，可以说是帝国最优秀的斥候。

出现问题的时间是半个月前的晚上，当安德命令21号检查凯尔特城内有多少战力时，如同魔怔了般，21号突然双目充血，张大嘴面带恐惧的看着凯尔特城。

从那以后，21号便失去了视力，精神也变得不正常起来，总是说一些「怪物」、「快跑」、「比十几头巨龙加起来还强」、「超越英雄领域的英雄领域」之类的胡话。

这个世界当然不存在能挑战十几头巨龙的人，要知道，一头普通的成年巨龙足以横扫一个小国，更不用提十几头一起。

将疯掉的21号抛之脑后，安德不紧不慢的说。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虽然不知道吸血鬼为什么会在附近徘徊，但我们与他们是绝对的敌人，没有任何缓和余地，如果在破坏村庄的时候被他们包围，后果不堪设想。」

安德的话令手下面露难色。

「哪里有安全的地方……」

「去城里，以我们现在的人数，可以悄悄潜入城内——从地道。」

队伍里有擅长使用大地系魔法咏唱者的人，让他们挖一条直通城内的通道，昼夜不停的话只需要两天时间。

「不能用『帝国恩赐』把那群吸血鬼全部杀死吗？」

由于这句话，甬道重新变得骚乱起来，所有人脸上都燃起希望之色。

『帝国恩赐』是只有帝国秘密部队队长才有的魔法水晶，将『帝国恩赐』捏碎后，可以召唤出一只存在时间极短的、异常强大的魔物，传言一击就能击碎山岳，是超越人类极限的存在。

迟疑片刻，安德摇了摇头，将烟掐灭丢到地上。

「不行，『帝国恩赐』只能作为关键一击使用，陛下说过，这样的水晶帝国现在只有七枚，分别给了我们七位队长保管，用在区区吸血鬼身上太浪费了。」

砰。

再一次，甬道里响起轻微的落地声，挂在墙壁上的烛灯也跟着摇曳，所有人把视线转移过去，进来的人是另一名斥候，与第一位面带愁容的斥候不同，第二名斥候脸上满是喜悦。

「队长，有好消息。」

「说。」

「最近凯尔特城里流传着一种说法，城里有一个叫伊丝的神官拥有能治愈堕魔者印记的巫术。」

「哼，无稽之谈。」

虽然嘴上冷哼一声，但安德还是忍不住追问，他和他的手下大多都是堕魔者，在听到有能治愈堕魔者印记的巫术时，自然会去在意。

「查到传言是从哪里开始的么？根据呢？」

「是一个叫威尔斯男爵的人透露出来的消息，他的一位奴隶原本是堕魔者，但在被叫做伊丝的神官收养后，身上的印记被巫术治愈了。」

「神官会治愈堕魔者？真是荒谬——」话说到一半，安德又皱起眉，「难道教会掌握了治愈堕魔者的方法？看来有必要调查一番啊……」

不止是调查，如果真的存在可以治愈堕魔者的人，自己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把她带到帝国里，为帝国所用，届时培养堕魔者军队的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

「绝对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功劳啊……」

有了这份功劳，骚扰赫敏伯爵领也就成了芝麻般的小事。

下意识把手放进胸前口袋，安德沉默下来。

也许『帝国恩赐』有了用武之地。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吸血鬼阵营。

比起躲藏在地下的帝国堕魔者部队，对寒冷有着较高抗性的吸血鬼则选择在巨石后休息。

「蕾菲娜，找到目标了吗？」

「还没有，他们也许猜到我们用血液标记了他们，要么全员更换了衣服，要么藏到了地底，『血迹追踪』发现不了。」

「是么……居然让伯爵大人的部队损失了十一人人，这笔帐必须要让他们血偿。」

「如果是为了主人，死了也就死了，但他们不是为主人献身，就算到了地狱，也不会瞑目吧。」

抬头看了一眼皎白月光，蕾菲娜面色凝重的把视线重新放到地图上，对惧怕阳光的吸血鬼来说，夜晚是最佳行动时间，起初她们追逐伊丝的时候差点跟丢，但好在伊丝停留在了凯尔特城，蕾菲娜才没有出现丢失目标的尴尬，现在，她们带领的秘密部队已经潜入人类领地有近一个月时间。

「艾琳，潜入城内的人带回消息了吗？」

「嗯，已经回来了，主人在城内经营了一家酒馆，借用特殊的酒笼络了许多贵族，叫做玛格丽特的酒探子带回来了一些，蕾菲娜要尝尝看吗？」

「等白天再和其他人一起享用，现在先准备出发搜索目标，那群帝国的堕魔者会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如果他们要做的事对主人有害，我们就必须在他们行动之前予以铲除。」

蕾菲娜的话令其他在这里的两名宠物女孩点头，随后两名宠物里名为艾琳的少女忍不住提问。

「主人为什么要在凯尔特城住下？是发现了什么吗？伯爵大人说主人之所以会离开领地，是为了寻找传说中乌拉诺斯的巢穴浮空岛，并且成为新的天空之主，但这和住在凯尔特城有什么联系？」

将紫发收束成侧马尾的蕾菲娜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主人的行动一定有她的意义，只是以我们粗浅的眼光无法理解，就像之前在尼鲁教区时，主人明明可以用我们不知道的方法回到领地，结果却非要继续成为人质一样，作为结果，主人引诱出了堕天使萨麦尔，并且将他活捉，现在萨麦尔为伯爵大人提供了无数有用信息，伯爵大人打算将萨麦尔变成奴隶，为佩西亚伯爵领所用。」

「为什么主人知道萨麦尔会来？」

艾琳继续问出了关键问题，但蕾菲娜显然没有那么多耐心。

「我怎么可能知道，只要耐心等待，主人一定会给我们惊喜，艾琳开始准备吧，我们要出发了。」

「是~」

似乎对蕾菲娜缺乏耐心的态度习以为常，艾琳以轻佻语调回应后，便回到了自己带领的队伍，除开在后方以防万一的三百名死士外，她们五只宠物每人率领一支20人的队伍。

抬头仰望月亮，蕾菲娜长长的叹了口气。

「真希望能早点结束啊……比起这样的生活，我更喜欢和主人您待在一起的时光。」

尤其是被吸血的时候。

下意识摸了摸脖颈，蕾菲娜收回思念，带领自己的队伍朝前方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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