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字与魂

距人间界除夕还有几天的时候，瑜子兮终于开始了她所谓的特训计划。

当然，说是特训，其实和简素叶泠然他们平常自己练剑的时候也没多少区别，只不过瑜子兮会全程跟在边上，即时给予指导或者讲解；她偶尔也会上场陪练几式，但多数还是让这三人互相对练。

雪清欢确实是学剑的天才，她学得很快，一些原先不甚了解的剑术要领在瑜子兮的指导下很快便融会贯通。简素也不算逊色，只不过这家伙有些静不下来，练剑的时候总会惦念着些别的东西。

叶泠然还是那副混吃等死的样子，他装模作样的练剑，剑花挥得很好看，但只不过是花架子。

瑜子兮一直都把特训的重点放在叶泠然身上，她没事就待在叶泠然边上转悠，给他一些关于剑道的指导。

虽然这些指导在她看来可有可无，因为那扶不上墙的家伙还是一副懒散的样子，每天装模作样地练几分钟剑，然后就开始休息睡觉，在这种情况下，瑜子兮除了怒其不争之外还能说点什么？

每次瑜子兮的视线掠过叶泠然身上的时候，她都要花好半天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瑜子兮不断地告诫自己，这家伙虽然废材，但无论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徒弟，自己就这么三个徒弟，拍死一个少一个，再忍忍再忍忍，先别动手……

正所谓死亡如风，常伴他身。

睡了一整天的叶泠然绝对不知道，一直躲在暗处默默看着他的瑜子兮，其实早已悄悄帮他想好了一百零八种体面的死亡方法，他无数次地与死亡擦肩而过，活到现在，纯属运气。

总而言之，特训的第一天在忙忙碌碌中很快过去。

黄昏过后，弦月初升，天色便渐晚。

瑜子兮并没有安排晚上的训练计划，吃过晚饭，又听瑜子兮唠叨了一会儿之后，几人便各自分离，往自己的房间里去。瑜子兮在后面默默地注视着叶泠然的背影，看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叶泠然自然不清楚瑜子兮在想些什么，回到房间之后他也没有着急休息，而是在临窗的书桌前坐下，在自己的身前摊开一张白纸。

叶泠然捏着笔，看神色他像是在思考着些什么，笔尖随着他手指无意识的动作而微微颤动，叶泠然沉吟许久，终于缓缓下笔，用极其缓慢的速度写出一个“剑”字。

白纸新墨，对比十分鲜明。叶泠然的字迹十分张扬而清晰，他的字自然算不上什么大家之作，但那铁画银钩也算有几分韵味，像是一柄真正足以穿云裂石的剑，从纸上破出，一往无前。

最后一笔落下之后，叶泠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笔上动作却没有停下来，手腕轻抖，便在原先那字的右侧又缓缓地落下数笔，同样的字，还是一个“剑”，落笔的速度却微微快了几分。

之后的半个时辰中，叶泠然一直在重复地写着同一个字——剑，剑道的“剑”。

落笔的第一个字，叶泠然写得十分缓慢，不算复杂的一个“剑”字，他用了将近十分钟时间才堪堪写完。然而在那之后，叶泠然书写的速度便渐渐地快了起来，最后一个“剑”字更是两笔写成，潦草到叶泠然差点都没能认出。

铺在桌面的一大张白纸上终于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剑字，叶泠然瞅着自己半个多时辰的杰作，缓缓地松了口气，神色间有些欣慰。

窗外弦月的清辉透过竹窗洒落，光穿过编制稀疏的帘子，在白纸上刻下一排排乌黑的影子。叶泠然静静地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和微微跳跃着的竹帘的影，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叶泠然闭着眼，那些“剑”字却像是投影到了他的眼皮上，在他的脑海中无限地放大、化形，化为一柄柄真正的剑。而叶泠然仿佛站在每一个字的面前仰望，仰望着他的剑。

门窗闭着，屋子里寂静的尘埃却忽然开始流动起来。

叶泠然缓缓伸出手，将手掌按在墨迹未干的纸上。掌心处传来微微的湿润，然而紧接着的便是一阵阵轻微的刺痛。叶泠然睁开眼来，却见到满纸的黑字此时都悬浮起来，化作墨色的光影在自己的掌上环绕，光影缭绕间偶尔露出真容，却是剑的样式。

“回来吧。”叶泠然心中一动，指尖轻弹，随着他的声音传出，那光影便像是归巢的乳燕般被尽数吸入进叶泠然的掌心，在他的气海中化作一柄小小的光剑，最终落在气海的深处角落。

在那个角落里，还有着无数与它类似的小小光剑。

那些是叶泠然凝练出的剑魂。

必要的时候叶泠然可以将它们放出，在外放的时候就是无坚不摧的剑气。

叶泠然内视着气海中新多出的那道剑魂，似乎并不是很满意，以前他还在圣者境的时候凝练剑魂只需要短短几分钟，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地写半个时辰剑字，结果也只能练出一道。

不过人总该要知足常乐，对于他现在的境界来说，这样的结果总不算差。

叶泠然缓缓地站起身来，随意地把案上写满字的纸给揉成一团，丢到一边。他满意地伸着懒腰，正打算上床睡觉休息的时候，眼底余光却突然注意到窗外的动静。

窗外夜色漆黑，剑宫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而叶泠然却可以保证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就在刚刚，一道身影，红色的影子，在他的视线之中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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