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硬菜

还有一天便是人间界传统的除夕。

往年的这个时候，归宁城的夜晚已经被璀璨的烟火所覆盖，远方的游子们回到家里和亲人团聚，大人准备着这两天要用的东西，而孩子们看到烟花就会开心地笑起来，期待着新年的到来。

但今年放烟花的人少了很多，因为在很远的北方发生了战争，有很多南方的人也被征入伍，从远方传回的战报有喜有忧，却不可避免地给新年的氛围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

断剑峰上依旧是一副祥和平静的样子，作为半隐世的宗门，人间的悲欢离合很难影响到这里。瑜子兮的特训计划因为新年的到来而暂停几日，于是她的几个那逆徒又恢复到受训前那副懒散的样子，每天无所事事，吃饭睡觉打安静……

那只土拨鼠每天“啊啊啊啊”地叫，实在是有些烦人。

头上虽然有八宗大比的压力，但剑宫的日常生活却依旧平静而轻松，当然，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那大概就是简素在除夕夜到来之前病倒了。

这丫头病得毫无征兆，也毫无道理。前一天夜里的时候还只是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到了第二天早晨便是连床都下不来了，一直躺着直到雪清欢过来找她。

瑜子兮早上的时候到这边来看过，说是受了风寒，总结之后便得出这丫头最近又没穿秋裤这一结论。

简素虽然认栽，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因为她觉得自己很勇，而且修道之人本来的身体素质就要比常人好很多，不过一场小小的风寒，按理来说还不至于把她折腾到一整天都下不了床的地步。

简素的身体像是在一夜之间变虚弱了许多，而这很没有道理。

少女早上草草地吃了几口后便睡下，等待再醒来时，又是临近暮色。

透过窗边云霞，简素呆呆地眨着眼睛，大脑被完全放空的感觉并不好受，但睡了一天，身体上的虚弱总算是缓解了不少。少女半支起身子，挑起床边放着的衣衫，准备起来找点吃的，她大半天没吃饭，此时正饿得紧。

而就在这时候，窗外突然冒出雪清欢的身影，这姑娘手里不握剑，却拿了把大铁勺，少女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昂首挺胸地走着，看方向应该是往厨房那边去的。

“诶清欢你等等……”简素连忙叫住雪清欢，后者听到有人叫她，疑惑地回头左右看了看，好半天才顺着声音从窗户里看到简素在向她招手。

“哎师姐你醒啦！”雪清欢露出很高兴的样子，她蹬蹬蹬地小跑几步过来，扒在窗沿上瞅着简素。

“师姐你咋样了？还虚不？要不要我炒点韭菜给你补补……嗯，腰子也行……我正要去炒菜来着……”雪清欢关切地看着简素，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完全不给简素插嘴的机会。

“我，我好很多了……”雪清欢的语速有些快，简素刚刚睡醒，脑袋还有些不灵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等，等一下，清欢你刚才说啥？你又要去做菜？”

“是啊是啊！”雪清欢没有注意到简素脸色的变化，这姑娘很是开心地挥舞着手里的铁勺，“我连工具都带好了，我看这次他们还能不能把勺子藏起来……”

简素脸上的笑容顿时僵在那里，她愣了半晌，好不容易恢复红润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这一刻，她再次想起曾经被雪清欢的厨艺支配的日子。

雪清欢并不是没有下过厨，正相反，她对做饭这件事一直情有独钟，甚至要比练剑更热切。

前面说了，剑宫几人的伙食一直都是由瑜子兮来负责安排，而上山后没多久，雪清欢这丫头就展露出了对厨房的野心。

瑜子兮当然不会拒绝自家徒弟的兴趣，对她来说，就算雪清欢对做饭一窍不通，最起码也能给她打打下手，也能省去她不少麻烦，而打下手这事简素是从来不愿意干的。

后来的事实证明，雪清欢确实什么都不会，但她隐藏得很好，最开始的时候她也只是乖乖地给瑜子兮打下手，全然没有表现出掌勺的欲|望。

直到后来众人对她终于放松了警惕之后，这丫头的本来面目才终于暴露出来，简素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场景，雪清欢抱着个西瓜，却非说这是南瓜，然后还嚷嚷着要把它油炸了……

后来雪清欢最终也没能得逞，在众人的威逼之下她也乖乖认错了，给出的理由是自己方向感差，分不清西和南……但简素愿意相信她只是单纯的傻。

难道说这丫头又按捺不住自己的邪念了吗？

简素心里顿时一紧，语气也变得紧张起来，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师，师妹，你该不会又要做什么油炸西……啊不，南瓜了吧？师傅他们是不会允许……”

“哎，怎么会？”被提及伤心事，雪清欢有些不满地一摆手，“那都是我年少不懂事，才闹出了这种笑话……现在的我已经蜕变了，我这次要做的可是硬菜！”

雪清欢紧握着铁勺，满眼都是星星，满怀憧憬地说着：“绝对是能吓死你们的一道硬菜……”

“是，是吗……”简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她潜意识里觉得雪清欢要做的东西恐怕真的能把她吓死。

“嗯嗯……”少女满怀自信地点了点头，她扭头左右看了看，神色有些着急，“那这样，师姐你要没啥别的事，我就先过去了，我怕他们等会把锅给藏起来……”

说着，雪清欢朝着简素摆了摆手，然后抓住自己的勺子小跑着往厨房去，简素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少女便已经跑出好远。

简素又在床上愣了一会，稍微恢复了些力气，她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雪清欢最后离开时那副张扬狷狂的表情在她心中久久不散，少女强撑着坐起来，穿好衣服，准备去厨房前线看看情况。

但终究身体还是虚弱了很多，等简素一晃一晃地走到厨房，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她在门口没见到雪清欢，却看到了叶泠然，后者面色有些发青，他拿了把勺子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搞得像是个门神。

“诶？清欢呢？她没来吗？”简素努力走近，才发现叶泠然手里握着的勺子有点像是雪清欢刚才拿的那把。

“她进去了。”叶泠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有些自责，“我尽力了……没拦住她。”

“怎么了？”简素心里一惊，“她不是说要做什么硬菜吗……这是清欢的勺子？”

“是，硬菜。”叶泠然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着：“我真傻，真的，当初就不该相信这丫头的鬼话……早知道就把锅藏起来了……”

“所以说清欢到底在做什么……”简素有些着急。

“硬菜，铁锅炖秤砣。”

叶泠然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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