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把匠圣安排的明明白白

夜色清冷，弦月当空，夜晚的归宁城被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归宁城中某个破旧昏暗的巷道里，突然传出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没多久，叶泠然的身影便出现在巷道口。

他贴着墙根，走得很快，神色却是平静如常。走到巷口的时候，叶泠然下意识地停了一下，四下里警惕地看了看，确定自己身后没有跟着什么“尾巴”一类的，这才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剑衫，然后悠悠地走上小街，往归宁城大道的方向上去。

叶泠然单手拎着剑，脚步不疾不徐，他现在还不想回去，便漫无目的地逛着。

肩上落了一层月光，叶泠然也浑不在意，他突然提起袖子凑近到鼻尖用力闻了闻，眉头便皱了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像是在抱怨身上沾了血腥味之类的。

因为八宗大比的缘故，归宁城晚上的宵禁被暂时取消，所以虽然已经晚上，但街上仍然有人。

叶泠然小心地避开那些大晚上出来浪的其他宗门弟子，不让他们注意到自己——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半个名人了，尤其是在白日里打败对手，帮剑宫进了大比前四之后。

人怕出名猪怕壮，唯独叶泠然占两样——尤其是在做了坏事之后，他可不想一不小心露了什么马脚出来。

这样躲躲闪闪地走着，叶泠然注意到前面有家没打烊还亮着灯的酒馆，他小小地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兜里的钱，尔后便快步地走了进去。

“买两壶酒，要一碟茴香豆！”叶泠然这样高声说着，走到台前，一伸手，便排出九文大钱。

“哎呀，打烊了打烊了，你到别处……”

柜台前的伙计不耐烦地挥着手，只是话没说完，他抬起头来看了叶泠然一眼，眼中的烦躁便迅速转化为惊恐。

叶泠然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腰腹位置，那里被鲜血染红一大片，正是刚才他闻到的那股血腥味的来源。

“看什么看？没见过古惑仔啊？赶紧给我拿酒去，我一会还要去砍下一家……快去！”叶泠然厉声催促着，那伙计自然也不敢不从，慌忙从木柜台底下拿出两个小壶。

“大，大侠……”明明是初春夜里，伙计头上却满是冷汗，“店里，店里没有茴香豆……”

叶泠然接过酒，轻轻掂量了几下，虽说没有茴香豆，喝酒便没了灵魂，但他也没在意太多，只冷哼一声，把钱留在柜台，快步走了出去。

伙计目送着叶泠然离开，见他出门之后，才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连忙收拢了钱，暗骂自己今儿晚上真晦气，遇到个疯子。

叶泠然出了门，却像突然有了去处一般朝着某个方向一路走。他穿过小半个归宁城，走了不知有多久，终于赶在月亮落下之前到了北城墙边上，那里有一段荒弃的城楼。

平日里白天的时候这里就没什么人来，此时大晚上更是安静得像是有鬼一般，但叶泠然不在意，他可是在乱葬岗里睡了五百年的男人。

提着酒壶走上城楼，他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看着头顶高悬的残月和满城静谧，前尘旧事如走马观花般呈现。

此夜风月舒朗，叶泠然却只穿着一袭单薄剑衫，夜风吹过，便落得满身清凉。他喝着酒，想着自己有家不回，有床不睡，大半夜的却跑出来杀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叶泠然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本来这事就危险重重，而且还没多少意义，除了能让某个女孩子安心一点，不至于天天大半夜的做噩梦，他有时候听到那丫头说梦话都觉得快烦死了……

而就在叶泠然且饮且想的时候，他身后却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叶泠然下意识地握紧铁锤，回头看去，却只见到一袭红衣。

是镜。

叶泠然紧绷的身子便一瞬间放松，他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但对于镜他总有足够的信任。

“来啦？”叶泠然像是招呼熟人一般随意道，他扔给镜一壶还未拆封的酒，自嘲般说道：“这玩意不比山上的酒，你就凑合着喝吧，喝不下去就还我……”

镜稳稳当当地接过酒壶，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叶泠然身上的血迹，轻声道：“你去杀人了？”

“这话可不敢瞎说啊……”叶泠然翻了翻白眼，狡辩道：“谁都知道我可是追求五讲四美的好少年……”

“我在后面都看到了。”

镜悠悠地说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下，与叶泠然隔着十多米远，打开酒封把酒壶凑到唇边小小地抿了一口，眉头便马上皱了起来。

“怎么？你要跟阴阳阁的人举报我吗？”叶泠然挑了挑眉，不满地说道：“那你把酒还我，不给你喝了……”

“那倒不至于，我对阴阳阁也没什么好感。”镜摇了摇头，把口中的酒咽了下去，酒液滑过嗓子，有种辣辣的感觉。

叶泠然哼了一声，也没搭理这家伙，悠悠地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你喜欢你师姐吗？”

“噗——”

叶泠然一口酒水喷出，然后就满脸懵地看着镜，心里寻思着他怎么以前没发现这丫头的人设里还有八卦的属性。

叶泠然没有回答，他只不屑地笑一声，反击一般问道：“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镜又抿了一口酒，很快地答道。

叶泠然瞅着镜，眨了眨眼睛，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紧接着便生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他突然很想把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给砍死。

“是谁？”叶泠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却还是不免带上了几分低沉。

“我师傅。”镜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着什么事实。

叶泠然愣住了。

镜却像是很满意于叶泠然的反应，她看着叶泠然，突然笑了一下，幽幽地说道：“怎么样，想不到吧？和你不一样，我可是那种大逆不道的人……”

“你……”

叶泠然突然觉得镜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又或者说她想通了什么……总之现在这事有点不对劲了。

他刚想再旁敲侧击一下的时候，镜又接着说道。

“你知道吗，我五百多年前就在这座城里长大，那时候这里还不叫归宁。”镜坐在高高的城楼墙上，背对着叶泠然，伸展双臂，从墙那边吹来的风把少女的衣裙裹得更紧，美好而近乎妖娆的身躯一览无遗——鲜明而温柔的红。

叶泠然没有说话，他的神色有些复杂，开始思考该怎么补救现在的情况。

“我师傅是个混蛋！”镜突然大叫道，声音又慢慢转小，抱怨一般：“混蛋……”

“我知道。”叶泠然平静地说。

话音未落，叶泠然眼前便闪过一道白光，有如寒月，紧接着他喉咙处一凉，轻微的刺痛感传来。

叶泠然心中并无惊慌，他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红衣少女，红衣在寒风中轻抖，镜的手却很稳，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剑不真的碰到叶泠然的脖子。

少女微微眯起危险的眸子，低声威胁道：“不许你骂我师傅……”

说着，她却又忍不住自嘲般轻笑一声，慢慢地收回压在叶泠然脖颈上的剑，小声嘟囔着：“本来就是个混蛋嘛，有什么不能说的……”

“你知道了？”

叶泠然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他看着镜，语气有些沉重，但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轻松。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开始怀疑。”镜语气幽幽，“这几天找匠圣证实了一下……”

“下次再见到匠圣，帮我把他往死里揍。”叶泠然面无表情。

“已经打过了，他一开始不愿意说……”镜走到叶泠然面前，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小女孩般绞着手指，小声询问着叶泠然的意见：“下次再打一顿？”

“好。”

叶泠然点点头，依旧面无表情。

“我也觉得该打，”镜突然笑了出来，她伸手熟练地抱住叶泠然的胳膊，“这么轻易地就把师傅的行踪跟我说了……”

“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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