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梦想

1.

夕阳渐渐落下，带走红艳，换来黑夜。

等到可布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已经繁星闪烁了。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但无论是老师对她真心的未来假想，文学社团的预备开启，还是明天突然性的摸底考试……想必都没有那件事给她的印象深刻。

只要我愿意……那是什么意思呢……

就连放学路上，也在想着夏音的事。

他今天为什么会突然哭了呢……

夜空笼罩大地，相交于遥远的地平线。泛泛光点悬挂在她的头顶，闪闪烁烁，一会便不见踪影。月光柔和，照亮她脚下的路。

今晚的天空很美。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呢？

对她来说，这是个谜题。抬头仰望星空，仿佛看见月亮在调皮地把食指放在嘴边。

“嘘。”

这样说着。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头低到水平位置。

连月亮姐姐都这么说……还是当做一个秘密好了。

不知不觉，到了。

“爷爷我回来啦！”

“喔！可布辛苦了！”

她刚要将手中夹着书签的书放到一旁，便听到令她倍感熟悉和温暖的老成声音。在听到声音后看到的老人形象也使自己更加确信，自己是被爷爷从小抚养到大的事实。过去的一切，都在脑海中深深刻印着。

“可布饿了吧？快坐下吧。”

老人将冒着热气的饭菜端到桌上后，指了指椅子对可布示意着。他解下围裙放在一旁，坐在可布对面。

“哇，今天也好丰盛。”

“哈哈哈，是吧。可布今天中午吃的怎么样？”

“很好！爷爷的厨艺很棒！！！”

对老人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可布喜欢就好。”老人欣慰地笑着，“怎么样，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吗？要不要说给爷爷听听？”

“喔！当然有！”

她咽下口中的饭菜，放下筷子。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身子稍微向前探，双肘拄在桌面上，左手竖起两根手指，右手则竖起一根，兴奋地说着。

“爷爷要先听哪些？”

“那……坏消息是？”

“呜……”

她的表情突然沮丧起来，放下了竖着食指的右手。

“我们明天要有摸底考试啦……”

“哈哈哈哈哈哈，看来确实是个坏消息呢。范围是哪？考几科？复习的怎么样了？”

爷爷像是颇为好奇的样子也探出身子。

“啊……虽然是假期前说过但我完全忘了……所以没复习……”

“啊哦，这次可布惨咯？”

“嗨呀爷爷！先不说这些了！坏消息就这一个！接下来听好消息！”

可布的情绪一下子从一个极点升高到另一个极点，表情也忽然变的兴奋起来。刚刚的沮丧什么的，像是没有过的似的。

“好好好。”

对面的老人将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洗耳恭听。

“第一个！学校要组织开展文学社团啦！”

“哦？那这么说可布就能大展身手咯？”

“嘿嘿，大展身手倒是不至于，主要是我期待了两年呀两年！学校终于没有辜负我的期待，把我梦寐以求的社团开起来了！”

她两眼放着有着异样色彩的光芒。

“知道的知道的，毕竟可布可是在升入高中的两年里几乎天天都在念叨这件事啊哈哈哈哈……”

老者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笑容使布满褶皱的脸庞上多出一条缝隙，是眼睛的缝隙。他的笑是真心的，真心为她的宝贝孙女高兴。

“所以可布……”

“我一定要参加！”

“嗯，嗯。”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布将左手的中指放下，只留下食指。

“嗯……这个好消息一会再说，因为需要的时间很长。我先说另一个不好不坏的！”

她将左手放下来。

“不好不坏的是什么？爷爷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消息呢。”

“嗯……是这样的爷爷，在今天早上上学路上我碰见温老师了……”

“温老师是可布班主任吧？”

“对。”

可布点点头。

“然后她告知了我，关于即将到来的下届作文大赛的事……”

“我记得……你们的作文大赛是一年一度的吧？”

“是的……每年的十月份左右。可以算得上是学校最大的活动之一了。明明只是写个作文而已……”

“哈哈哈，蝉联冠军的可布再这么说会让很多人不愉快的哦？”

就如眼前老人和早上温老师所说，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女已经蝉联两届的作文大赛冠军了。

每每提到这个，爷爷就会为孙女感到自豪，且成就感满满。

可布学校的作文大赛，是全校师生都要参加的。没错，是全校师生。作文不限文体，不限字数，可以畅所欲言。将自己想写的，会写的，全部写出来。唯一的限制就是时间。时间很长，可用时间四个小时，可以提前上交。奖励最高达5000元，对于教师是薪水，对于学生是奖学金。教室们与学生们分开评比，由校长及副校长两位大文豪评判，因评判官只有两人而参赛者是全校师生，所以每次的大榜都会在竞赛的一个月后才能挂在学校大门前，可能一个月都算是快的。虽然只有两个人评审，但却十分严格，可布能在两位大文豪的眼中脱颖而出，实属不易。甚至还蝉联两届学生榜冠军。如果这届她还会拿到冠军的话……将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奇迹。顺带一提，其实温老师也同样，在目前为止共五届的大赛中获得过两次冠军，只是没有蝉联罢了。

“然后……我们就聊到了我的未来……”

“哦？”

“温老师说，如果我还无法决定理想的话，当个作家也不错……”

“……”

爷爷靠在椅背注视着低头说话的可布，沉默不语。

“老师还说，如果这样的话……我的父母想必也会很高兴……”

“……”

“……”

“可布……”

“啊……？”

她缓缓抬起头。在说话的过程中慢慢把头低下来，这个动作可能她自己都没发觉。

“当个作家……也很不错。”

爷爷语重心长地，一字一句地说出。

可布坐在对面，瞪大了眼睛。

她从来没考虑过未来。就算老师今早那么说了，她也仍旧将其当做一种美好的假想。她从来对某件事都不抱有绝对的自信，或者说，还会有些自卑。就连她这种常人所无法比拟的写作能力，她也以同样的态度看待。

她一直，将作家，视作一个，无法触及的绝对梦想。

“爷爷……”

“而且……如果这样的话，你的父母也真的会很开心吧。”

老人将头靠在椅背，闭上了双眼，像是放松一样微微叹了口气。

爷爷也这么说了。

“爷爷……”

“嗯？”

老人稍稍睁开眼。

“关于我的父母……”

她再次握紧了放到膝盖上的拳头。

“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她将视线调整到刚好与老人相对的水平，在其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使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但却意外坚定。

老人看到，瞳孔仿佛错觉般缩小了一瞬。但随即又恢复了严肃，慈祥和稳重。

“你的父母啊……”

老人像是要开始讲一个长篇故事一样，身体被支撑着，渐渐放松，头部依旧躺在靠背上。即使是他闭上眼时，额头上的褶皱也依旧没有减少。那是自己在这世上生活时间之长久的最好证明。在闭目一段时间后，老人睁开眼，注视着摇摇欲坠的天花板，在屋内昏暗的黄光下，开始讲述了起来。

“你父母都是很正直的孩子，他们一生都在付出。你爸爸啊，一直有一个当编剧的梦想。而你妈妈呢，也同样有作一个知名小说家的梦想。两人都很热爱文学，家里的书籍多到都可以用来开一家书店了哈哈哈……咳咳”

看到爷爷突然咳了起来，可布赶紧放下筷子，站起来，把手边的水杯送到爷爷面前。

“没事吧爷爷？”

“啊……谢…咳咳……谢谢可布，好孩子。你回去吧。”

老人接过水喝了一口，放在桌边，重新坐好。

“而你呢，继承了他们所有的优点诞生于世。也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

——

我对父母没有任何印象。

“你热爱文学的大部分原因，就是他们。”

那为什么，爷爷的话，就像是我与他们生活过一样？

“啊……刚刚说的可能有些歧义。应该是，爷爷我觉得你没有让他们失望过。因为你很优秀。”

——

是，这样吗？

脑海中不断闪过疑问。她并不怀疑爷爷说的每一句话，她相信。只是，意识深处，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

“他们两个人都有梦想，但却从来都把他人考虑在先。总把自己放在最后的这种潜意识，使他们无力于追求梦想。但他们每个人都从来没后悔过……我有过这样的孩子，无论结果怎样，我都死而无憾了……我从心底，为他们感到自豪……”

老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一种疑似泪水的液滴折返灯光，顺着椅背淌下。

但她并没注意到。

“……”

可布静静的吃完了饭，没有一丝声响地放下了筷子。

爷爷说了很多她无法理解的话，因为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爷爷口中那引以为豪的两个孩子。

“爷爷……”

“可布……这些话，你听着可能会有些莫名其妙，但有些事情……你终究要去了解，去懂得，去拿回，并把它深深刻印在脑中。它们可能有时会让你难受，但无论怎样，那些事情对你来说，都很重要。”

爷爷说完了那个谜一样的故事，闭上了眼睛。

“所以，如果你能实现他们未完成的梦想，他们一定会很开心的吧……爷爷我……是这么想的。”

补充道。

“吃完了，就去睡觉吧，不早了。”

“嗯……知道了爷爷。你也早些睡。”

“好好，快去吧。”

她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着。身后的叹气声没有传递到她的耳中。

“唉……终究是……”

房门被她轻轻关上了。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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