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加冕

眼前的情景再熟悉不过了，葬仪社基地的作战室，热血沸腾的同伴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楪祈，绫濑，鸫，阿尔戈，大云，四分仪……

『刚刚是……梦吗？』

到底刚刚是梦，还是现在是梦？为什么，还活着？

寒气袭向全身，紧紧握着的掌心有冰冷的触感。脑子里冒出疑问，自己本来应该是死了的。

涯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令人怀念的从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没人注意到刚从地狱回到人世的涯。

屏幕上的是初次夺取虚空基因的计划，这样一来现在是作战前夜这件事也就可以确定了。

和涯拟订的所有作战计划一样，夺取虚空基因的各个细节都无懈可击，抉择判断也没有一丝错误，“一切都会很顺利”，所有人都这么想，连当年的涯谨慎之余也是这么坚信的。

精心准备了两个月，成员们都斗志昂扬，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相信涯的威光，相信他有王的才能，又有谁认为会出意外呢？

可涯知道这之后结局。

不管是梦还是醒，对于自己来说，身处的地方就是真实。前方，如果等待着的是逃无可逃的，孤独的破灭，那么眼前存在的正是能最大限度改变这一切的可能性。

就算是从现在也好，应该为能否改变前方的道路而摸索。

命运依旧前行，必须重新振作，踏上寻觅未来之路。或许，这是他真正的报酬吧。

“计划有变，我和祈一起去取基因。”涯尽量保持住和从前一样的语气。

葬仪社的军师——四分仪蹙眉：“这个时候更改计划吗？今晚就要行动了。”

如果说涯是“王者”，四分仪正是王的制造者。

他身姿挺拔，眼睛狭长，双眼皮的深痕直扫到鬓角，左脸上有几条淡淡的疤痕。漆黑的瞳孔里总是闪着冷静的光泽，脸庞上的肌肉纹路向内收敛，永远面无表情，不苟言笑，白发总梳得整整齐齐，垂在背后。

涯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看着大家，对于他曾豁出性命保护的人们，他做不到怨恨，甚至做不到埋怨。

微眯了双眼，竭力平复自己的心潮，他的表情被大家理解为凝神思索，很快他就带上了笃定的笑意：“防止意外而已，计划有调整，现在听我说。”

夜晚的葬仪社，一切都沉浸在月色温柔的光辉里。涯缓步行走——他在严肃思考的时候一般会这样做。

那个沾满污秽的奇迹，那个惨痛的结局都证明着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不知道错在哪的话，结局是无法改变的』

成为葬仪社首领五年来涯取得的所有荣光都挥洒于此，所有痛苦都揽于自己身躯，消去所有犹豫，斩断踌躇迷茫。

虚空基因，那不过是锦上添花的陪衬，涯并不认为没有得到它是那个结局的唯一原因，把一切都归为意外也说不过去，憎恨同伴绝不是涯的作风，想来想去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可，到底是什么问题？

冥思苦想不得也只好撇开了，毕竟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思考。

的确有什么地方错了，但想要拯救这件事是不会错的。

涯深吸一口气，走到整装待发的众人面前：“GHQ为了维持掌控日本的权利，将铁路、航线、武器、债券等共有财产通通收归国有，再买给各国换取贷款，还与外国勾结扼杀革命。这种行径，已和卖国没有任何区别了。现在世界虽崩坏，但仍能重建，我们要战斗到底，歼灭这个花样百出妄图苟延残喘的机构！”

身处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尤其是那些自尊自强，想要有所作为的日本人，内心都忍受着巨大的煎熬与悲愤，涯的话无疑是深入人心的。

果然他的话刚说完，千万人立刻齐声响应，所有眼睛都如同细细萤火，汇集在涯身上，虽然大家都知道革命是一道意味着前途艰难的难题，但有涯这样的首领在，革命一定会成功。

星辰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光彩，黯淡的光晕映照着隐隐杀机，枪声划破黑夜，接着是爆炸的轰响，火光与烟尘笼罩了一切。

终极咆哮机甲出动了，炮弹密如蝗虫，涯和祈穿梭与血红的烟火中，小心躲避着东京塔上强烈的光束。

虚空基因已经到手，接下来只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注射就行了，他这样确信着。

王的力量面前，万物都如同尘芥，残酷的厮杀和对抗都是暂时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成为王，为了承担被寄予的职责。

涯的眼睛因为期待而闪烁着，但也为了防止那份期待被背叛时不要太过失望，而暗暗做好心理准备。

看缠绕着铁条网的栅栏就知道，已经到了封锁区，也就是不是闲杂人等可以进来的场所。

战斗产生的喧闹声已经很遥远了，废旧仓库中只有祈在身边。

握着虚空基因，其实他不是不犹豫。无论如何挣扎都会迎来悲惨结局这件事，他不在乎，他是为这决定是否正确而犹豫。

虚空基因意味着强大的力量，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如果不是正确的人使用它……一直以来都是伪造品，而且失败过的自己，是不是正确的人？如果有比自己都更适合成为王的人，他不是会做得更好吗？

然而早在以前就知晓，没有这样的人，至少现在不会有。在真正有着王的命运的人出现之前，必须有人承担一切才行，就算知道最终不会有回报也要承担。

『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我想得到的，追回我失去的，保护我要保护的』

那促使他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犹豫已经消失，他的目标就是成为王，所有人追随的条件也是王的力量，想要和人们一起活下来，给人们留下未来，只有这样才能胜利。其间，没有犹豫害怕的余地。

这样子，一个选择结束了，以涯为中心，风一层层地飞速流动起来，集结了星辰的光线划开云层，幽蓝光芒从云端萦旋，夜幕中的华彩熠熠生辉，像是横亘在天地间的巨大雪柱，两道螺旋银光紧紧地缚住涯的手臂，暗夜中一片寂静，溢满光之洪流。

手背上出现了一个类似刺青的标志，那似乎是剑的形状，由三道锐利的刀刃组成，延伸分叉的线条又像羽尾茂盛的箭翎。

涯感觉到迄今为止都难以消除，时不时就会在身体中翻腾的启示录病毒被抵消，身体感到越来越轻。

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是喜是忧，满脑子想的都是『就只有这么简单啊』这句话，他一直渴望的，原来只要伸手一攀就轻松得到了。

“骗人，的吧？”

这个突然的声音让涯的恍惚瞬间烟消云散，门口的那个人从暗处走出几步，他的身影立刻被涯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穿着制服的学生，褐色头发，拿着食盒。涯觉得他很是眼熟。

『樱满集吗？真名的弟弟？』

命运的羁绊，是这样无法逃离，就算是更改了计划，变换了时间和地点，该相遇的，终究还是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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