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水库并不平静的水面上,点出一道道银白,仿佛破碎的嵌花图。
“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万一攻击的卫星击中坠落的那颗之后还有余力呢,首当其冲的就你啊!”
通讯器中的鸫还是想劝涯改变主意。
“我已经决定了。”
用平常的语气,涯如此答道。
“等等,等等,还有十分钟时间,好歹你也先听听军师大人的意见啦,我帮你接四分仪喽。”
……所以说谁才是首领?
讯号之后就变成了他和四分仪单线联系。
“唉,大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涯,你死了我们俩的计划都会泡汤,这你知道吧?”
四分仪的语气像是在劝一个要跳楼的小孩。
“嗯。”
听到涯平静地回答,四分仪又叹了口气:“即使如此,你还要去当标靶吗。你是葬仪社的首领,是绝对不该以身犯险的人。”
四分仪原本不在意他的观点,也觉得苗头不对的时候他可能会推翻前言。但事情都发展成这样了,他仍不改念头,让四分仪不禁想质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么有勇无谋的事。
涯犹豫了一下,以沉稳的声音回答:“虚空的力量原本不该属于我,是从别人手中夺走的,我也早就应该死掉了。如果,世界无法认同我的存在,那我一定会被淘汰,或许就在今天。”
如果自己的存在是不对的,事情肯定就会变成这样。
“是这样的话,我就接受事实吧。但如果事情顺利进行,就代表世界允许我改变今后的一切。她让我回到这里是正确的。只要知道这点,我就不再迷惘。”涯坚决地说。
他是为了确认自身存在正确与否而赌上生命。从军师的角度来看,这除了是鲁莽且愚蠢的行为之外,什么都不是。
然而,四分仪知道涯恐怕非这么做不可。那是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不寻常强迫观念。为了坚定不再迷惘的意志,无论如何必须执行的仪式。
“唔,老实说我无法理解你在说什么。”
涯苦笑:“我猜也是。”
四分仪说得没错,应该没人可以理解为什么只是要判断自己是否应该存在,就非得以身犯险不可。恐怕四分仪已经在怀疑首领是不是疯掉了。
原本以为接下来会遭到四分仪的反对,然而四分仪却回答:“虽然听不懂,但如若不这么做,你就不会坚定,所以也没办法啊。你就去耍帅然后活下来吧。”
“……谢谢。”
涯知道四分仪并不是没有意见,因此他很感谢四分仪的理解。
涯道谢过后就命令鸫检测合适的时间点了,鸫无可奈何地遵命。
“涯,还有三分钟。”
总之只要小心就没问题,涯这样安慰自己,但与此同时,心中也产生了“一定会死”的绝对确信。明明如此,却没有想过退缩。
远远压倒本能的尊严和誓言正在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好,那么就赌吧,看看被淘汰的是自己,还是这个世界。
涯手指发力,准备按下按钮。
“不行,你还不能死呦。”
从和樱花花瓣相同颜色的双唇间流淌出祈的声音,祈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自己身边来了。
明明外表是一样的,但意义上确实不同。那个和祈完全不同,她不是祈。
“真名!”
简直就像被封闭在梦境的内侧一样,光芒包围了他们。
“你想要活下去,拯救我对吧?”
真名笑容里有一种极其天真的成分。那么美的笑容,如果不是永远被保护在玻璃雪花水晶球里,就是受伤。
“……没错。”
涯的作答,迟疑了。尽管只有那么一个瞬间。
有如天空中振翅的飞鸟,少女大大地张开双臂:“我听到了。”
涯并没有伸手,少女的胸口却出现了虚空,她的虚空长剑接在了研二的反重力枪手柄处。组合形成的虚空与月光相互辉映,剑身周围有股淡淡而诡异的蓝光,那已经不算剑而应该说是长刃炮了。不知为什么,涯明白这个东西或许能击落卫星。
脑海里掠过了“自己是否有资格去使用”的疑问,但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
涯伸手拿起虚空,用左手按下了按钮。
有一种声音在寂静的深处悠然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就像沉闷的雷声由千里之外滚滚而来。瞬息之间来到头顶,就像有无数辆火车同时开来,恐怖的声音把城市的寂静撕成碎片,纷纷而下。
涯做了一下深呼吸,正面承受着如同刺进肌肤般的强烈杀意。
奇怪的虚空笔直地反射了来自卫星的攻击,身后拖着一条发出暗红色光芒的尾迹,半透明的红色辉光似乎有无限深,它的飞行路线变幻不定,那尾迹划出了一条令人迷惑的复杂曲线。
浓黑的天空出现光芒,各种色彩混在一起,搅在一起,惨烈的厮杀。光芒把浓重的夜色撕碎,扯烂,吞没。
嘘界脸上露出像小孩子般的微笑大叫道:“哈、哈哈!这还真是太绚烂了!要怎么办呢?就在下个人来说还是很想逃跑的呢!”
嘴上这样说着,嘘界却没有逃跑的动作,而是打开手机把和葬仪社有关的情报删了。搞不好身为GHQ军官的嘘界并不是执着于消灭葬仪社,而只是想让自己沉浸在围绕虚空所产生的奇迹中,只是在追求这种扭曲的欢喜。
一道炫目的白炽,一声巨响,碰撞,令周围不断响起猛烈的爆炸音,仿佛世界在身边爆炸。
坠落的卫星在受到虚空反射的二次攻击后彻底消失了。
有那么短暂的一个瞬间,涯在相对寂静中享受着还活着的实感。
在茎道修一郎面前的显示屏上,通报的也是坠落的卫星被击毁这个消息。他的脸上一副永远不变的恶毒表情,耷拉的嘴角和光突起的眉骨更加强了这种阴沉的神色。
“悲叹之河震动了,‘她’很快就要醒了。”
不带气息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是凭空出现在茎道身后的达特。外表看上去不过是个孩子,身上却并没有人类的气息。
达特显得沉着而冷静,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情,好像眼下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六本木,葬仪社基地。
涯在自己房间的座椅上坐下后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因为精神高度集中,此刻放松下来之后,他感到精疲力竭。
就在此时,一个人拍了他的肩膀。
“在我房间搞伏击吗?”
虽然不感到吃惊,但涯还是很无奈。
四分仪仿佛将此处当成自己应处的环境般淡淡地说:“等着看看你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涯倒是没有因此生气,晃晃手里的信息面板:“那正好,今天你也不要打算睡觉了。”
下次的行动之前还需要搜集情报、组织兵力和武器、安排增援队……涯一个人是可以处理,不过有机会让四分仪也没法睡他当然不会错过。
于是涯的房间就变成临时会议室了。
“如果我不同意你去当标靶,你会怎么做?”
就像突然袭击似的,四分仪这么向涯问道。不知为什么,他很在意涯的回答似的竖起了耳朵,默默地注视着少年。
如果得不到自己的同意他会怎么做呢?本来以为涯肯定准备在自己不同意的情况下也不改变主意,但涯却露出微笑说:“要是得不到军师你的赞同,我肯定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一条死路啦。那样的话我这次就只能放弃,然后慢慢等待下一次机会了。”
“现在你还活着,所以你很高兴吧?”
涯回答:“是啊,挺高兴的。”
心中的确是积聚着些微的忧郁感,对未来抱有不安,前路上是一片乌云密布的状况。他当然是不可能把曾经失败过这件事全都忘掉,但是即使如此,他会为了不让大家失望而战斗下去。
茫然地想着这些事的期间,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四分仪询问这次作战的细节却没有人回应,回过头才看到他脸上流露出某种轻松又疲乏的神情,均匀地呼吸着熟睡的样子。
看着毫无防备地睡着了的少年的脸,四分仪在纠结,是应该泡杯茶让首领再接再厉呢,还是该乘机搞点恶作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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