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非常的简单,亦可非常的哲学。
但对于周宇来说,这个问题只有残酷。
“太阳是红色的,海洋是蓝色的,草木是绿色的,世界是五颜六色的……”
自打周宇记事以来便常听母亲带着哭腔向他这样描述,可……什么是颜色?
眼部发育不完全的视锥、视杆细胞注定了周宇““不可视””的一生;
骨髓灰质炎亦不断的侵蚀他的神经中枢,运动细胞愈发萎靡,或许曾经有些部位可以移动,但如今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彻骨的疼痛。
在周宇还能活动的时候,他也曾像普通的孩子一样:
在同龄人打闹时,他同样在玩乐。
在同龄人幼稚时,他同样稚趣未脱。
在同龄人……
但,周宇本就不是个普通人!
在同龄人享受着世界的美好时,他却只能卧居病床!
“我和别人不同”
那时候,懵懂的周宇知道了他与别人的异常。
那一年,他才六岁。
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或许真是如此?
卧居病床后的两年,周宇惊奇的发现自己能感受到病房内的每一处事物!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每天他都会不厌其烦的让父母描述病房内外的每处细节。
这或许是上帝为他打开的窗户呢?
当周宇把自己的能力同父母讲述时,父母都会笑着应和,但他心里清楚,父母只是把他说的话当做他的自我安慰,并未放在心上。
……
初生便难以行动,无法观察世界。
在常人看来异常困苦的周宇,实际上并不理解疾病乃至死亡带来的苦难。
命运对他相当的的不公,让他如此无奈的活着,但他却无法感受到。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
血管中曾流动着的汩汩热辣与鲜活失去了原有的温度与动力;
心脏中曾裹挟着的勃勃生机与力量伴随着呼吸的微弱不断流逝。
甚至,四周的空间也在不断扭曲,他仿佛看见了一根名为时光的轴,轴上记录了他从出生到卧居病床,再到终结的所有信息……
终于,周宇明白了他正在经历名为“死亡”的过程。
或许他可以晚点迎接死亡,但是多活一点与少活一点对于只能躺在床上的“废物”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耀眼的太阳,蔚蓝的海洋,苍翠的草木,五颜六色的世界……”
从过去到现在,都未与他有关。
就连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再过几秒钟他就会迎来一切的终结……
“不可能两次进入同一条河流”不过是古希腊人美好的梦呓,时间的河流一直是同一条,以永恒的节奏流个没完,亘古不变。
苍穹上,星空下,春季的星座:狮子座,牧夫座,猎犬座已沉到地平线之下;秋季的星座:仙后座,仙王座,仙女座已然出现。
一颗颗星如一颗颗遥远的眸子,从宇宙无边的深处一眨一眨的看着这只将死的碳基生物。
似乎,今夜来自宇宙的目光有些异样……
在地球周围十光年的太空里有大量的宇宙尘埃,这些尘埃如同漂浮在夜海中的片片乌云。
正是这些尘埃挡住了距离地球八光年外的一颗恒星——直径是太阳23倍,质量是太阳67倍的,足矣称为死星的恒星。
死星在人类肉眼可见的星空下应是很亮的,它的视星等是-7.5,如果不是它前方的那片尘埃,将有一颗比最亮的星——天狼星还亮五倍的恒星照耀人类的历史!
试想一下:在没有月光的夜晚,那能在深夜下映出人类倒影的,散发着的幽蓝星光一定会使人类更加多愁善感。
曾经以秒,分钟,小时演变的死星,在步入中年后平静的燃烧了四亿六千七百万年。
它的生命壮丽辉煌,但冷酷的能量守恒定律使它的内部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随着氦元素的沉积,曾经是它能量源泉的核心渐渐变老。
另一些更为复杂的物理法则,注定了它延续的生命将是以更加壮烈的方式:氦不断的向中心聚集,产生的高温点燃了核大火,瞬间点燃所有氦的死星发出名为“氦闪”的强光,这道强光突破了前方三光年尘埃,并不断向着太阳前进。
终于,在五年的时间内,这束红光成功到达了一个比死星小得多的普普通通的恒星——太阳,也照到了被这颗恒星的引力抓住的几粒宇宙灰尘上。
人们把这几粒灰尘分别叫做:冥王星、海王星、天王星、土星、木星、火星、金星、水星,当然,还有地球。
这时是公元一七七五年。
那天夜晚,一位欧洲的风琴手——威廉·赫歇尔,正用自制望远镜贪婪的索取星空的美,这位将生命奉献给星空的天文学家,一生标注了将近七万颗恒星,可他恰好错过了这颗红色的星体。
最遗憾的是,这时格林威治天文台、赫文岛上的天文台以及全世界所有的天文台的望远镜都指向了别的方向……
正是这一天的夜晚,在名为北美洲的大陆上,八百名英国士兵奉命前往距波士顿27公里外的康科德镇,摧毁设立在那里的军火。
但天空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在他们走到一个名为列克星敦的小镇时,正好照出了他们的剪影,前方的草丛里爆发出一声枪响——孕育在母腹中的美利坚合众国发出了第一声蠕动……
在另一片延续了五千年古老文明的广阔大地上,学子们日夜兼程向着“京都”进发,他们携带着古国的各种书籍,编纂《四库全书》的诏令在两年前就已下达,但如今各种古籍仍如涓涓细流一般汇入“京都”……
乾隆帝战战兢兢的拿起一捆古籍,在摇曳的火光中,竹简上反射出几个光点,仿佛是上古时代的瞳仁,静静注视着乾隆。
周围的书籍堆积的如同山谷,在这书谷之间,乾隆仿佛看到了五千年来无数的魂魄飞升扑腾。
“逝者如斯,陛下”一位编纂管如是说道。
又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变化,死星中心的核聚变已无法支撑沉重的外壳,曾使死星诞生的万有引力现在干起了相反的事。
死星在引力之下坍缩成了一个致密的小球,组成它的原子在不可思议的压强下被压碎,首先是核心,到了最后连外壳也坍塌了下来,猛烈的撞击在了致密的核心上,点燃了最后一次的核聚变。
五亿年光与火的史诗结束了,死星化作亿万块碎片和能量尘埃。
能量的巨浪轻易的推开了那片屏障,向着地球扑来。在死星爆发时,八光年外的人类正处于鼎盛,他们知道自己活在小小的尘埃上,但并未从心里接受这一事实。
他们掌握了核裂变的巨大能量,他们用禁锢在硅片中的电脉冲制造了更为复杂的机器,他们……自以为掌握了征服宇宙的力量。
死星的强光飞越了太阳的边界,擦过一颗满是固氮的星球——冥王星上掀起阵阵涟漪。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能量洪流击打在月球上的哥白尼环形山脉,光芒也照亮了一排脚印,那是五十年前阿姆斯特朗留下的脚印,当时地球上有数亿人见证了这一光辉时刻,他们仿佛认为宇宙是为他们而存在!
又过了一秒,无边的物质裹挟着巨大的能量向着地球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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