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还未敲响,她就伙同班长——一个留着长发、发梢末端用红色皮筋扎起的男生——众目睽睽之下搬挪课桌堵住了教室前后门。
“我有一言请诸位静听!”
男班长趾高气昂地站在讲台上,声音尖细很怪异。他捏着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大字——
班会之肖人同学之深情道歉。
伊莎贝拉靠站在教室后门,手里夹着烟,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
班里的同学都很诧异,或是抬头看着黑板,或是窃窃私语,或是默不吭声,或是一脸兴奋地回头偷瞄我。
邻座的黑长直一脸茫然,盯着黑板欲言又止。
前座的彩虹小马仍旧酣睡着。
教室里气氛十分诡异,压抑。
我面无表情地放下笔,沉默着,静候长发男的接下来的发言。
“啊咦——”长发男尖啸一声,疯疯癫癫地咧着嘴、吐出舌头来回舔动。他上半身侧歪、脑袋后仰,摆着夸张奇葩的姿势站在讲台上,右手举着一把黑色手枪——
“肖人同学,请开始你的表演!”
“咯咯咯~”
......
冰冷的枪口径直对着我。
如果我像往常一样随身携带着黑色刀盒。
这种情况下一定会狠心报复,放“狗”咬人。
然而。
“你要向谁道歉?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吗?”
邻座的火舞微皱眉头,低声问我。
“不知道。”
黑板上那行醒目的大字侵扰着我的思绪,看起来比三角函数还要恶心。
“哈?难道这次‘道歉会’不是你的申请吗?”
“我看上去又那么蠢吗?”
“嗯。”
火舞绷着脸点了点头。
“抱歉,我真不知道自己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黑板上。”
“你是不是得罪己梧了?”
“没有。我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哼,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火舞冷笑一声,“你仔细回想一下究竟哪里招惹他了。”
“真没有。转校至今我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不知道他是这种鬼畜的设定。”
讲台上的长发男摆着奇葩的姿势举着枪,表情扭曲,疯癫的模样就像磕药了。
班长己梧。
初次看见他纤柔的身姿时,我还以为是个女孩。柔顺的及腰长发,末梢扎着红色头绳,行为举止温文尔雅,平日里很低调,在我印象中只是上课喊声"起立"、课间收发作业本。
"啊咦——"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神经兮兮地挥甩着手枪,踮起脚尖跳着芭蕾,迈着魔鬼的步伐向我逼近——
"肖肖肖肖人同学,难道你忘记台词了吗?"
教室里一片静默。
我能清晰地听见"沙沙"的写字声,还有悦耳的翻书声。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但每个月总有一两天会发神经。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别害怕,习惯就好。"
"原来如此。"
"你装孙子道个歉,说不定还能活到明天。"火舞语气平淡地替我出谋划策。
"你认真的吗?"
"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火舞面无表情地回答。她捏着指甲剪耐心地挫修着手指,然后对着指尖轻吹一口气,炫耀似地把小手伸向我:"厉害吧?这周末去西城做美甲~"
……
"肖人同学?"
长发男把冰冷的枪口抵在我额头上,面目狰狞地咧嘴笑着。他瞪大布满血丝的眼睛问我:"你是不是肖人同学?"
"是。"
我配合地回答,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按常理来说"手枪"这种非法杀伤性武器不应该出现在校园里,但也无法百分之百排除它戏剧性登场的可能。
短篇小说家契诃夫曾说过——
如果戏剧中墙上挂着一把枪,那下一幕它非发射不可。
我不是害怕,只是不想莫名其妙地死在白痴手中。
"啊咦——"
长发男又捏着嗓子嘶吼一声,然后靠坐在我课桌上,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班长。"我神经紧绷着回答。无论那把枪是真是假,我都不希望有"擦枪走火"的剧情发展。
"班长是我的名字吗?"长发男眼神犀利地凝视着我。
"不是。你是己梧。"
"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长发男轻声问我。
"不知道。"
"你早餐吃的什么?"
"面包片。还有牛奶。"
"面包片好吃吗?"
"好吃。因为加了肉松。"
"肉松。"长发男微笑着重复一句,然后扭头面向教室众人大声宣告:"诸位,肖人同学早餐吃了肉松。淦!真他妈有营养!我爱肉松!肉松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
教室里一片沉默。
邻座的黑长直依旧面无表情地修剪着手指甲。
"什么样的肉松?"长发男继续拿枪抵着我额头追问。
"超市买的。"
"贵吗?"
"不知道。青豆买的。"
"青豆是谁?"
"房东。"
"男的女的?"
"女的。"
"多大岁数?"
"二十五六岁,也可能更大。"
"长得漂亮吗?"
"漂亮。"
"身材呢?"
"挺好。"
"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爸的前情妇。"
"你爸的情妇。"
"是的。前情妇,他们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
“不知道。”
“你中午吃的什么?”
“食堂买的肉松面包。”
“好吃吗?”
“不好吃。快过保质期了。”
“早晨放在你桌面上的那个粉色心形便当呢?好吃吗?里面装的什么菜?”
“那个我没吃,所以不知道味道如何。是土豆牛肉饭。”
“你为什么没吃?”
“喂别人了。”
“喂给谁了?”
……
我闭上眼沉默着,不想继续这种无聊智障的对话。
嘭——
教室里回荡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冒着滚烫烟气的子弹壳滚动在我眼皮下方的书本上。
教室里仍旧一片死寂。没有预想的骚乱,没有女生鬼哭狼嚎的尖叫声。
气氛很诡异。
长发男手中的枪口正对着窗外。
一阵凉风吹在我侧脸上,夹杂着刺鼻火药味。
“啊,十分抱歉,可能是我提问的方式不太准确。其实你喂便当给谁吃我都无所谓,就算是扔给路边的野狗那也是你的自由。为了照顾一下你的智商,我再大发慈悲地问你一遍——不夜天火舞在你心目中是怎样的存在?”
“不知道。”
我心有余悸地咽一口唾沫。
现实中的枪声远比想象中的震撼。
“不知道?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长发男伸手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质问我。
“不知道。”我没有挣扎。虽然头皮被他拽得很疼。
咚——
长发男猛然用力,把我脑袋按撞在课桌上。
疼……
晕……
“你能再回答一遍我的问题吗?肖人同学。”
长发男又拽起我的头,微笑着贴脸问我。
邻座的火舞扭脸看着我,单手托腮,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看戏的姿态。
“不知道。”
我咬紧牙关回答。
咚——
长发男狠按住我顶骨,强劲有力的指尖已经深入头皮。
“你喜欢不夜天火舞吗?”
“不……不知道……”
咚——
“她长得像bitch吗?”
“不像……”
咚——
“那你为什么像对待bitch一样对待她?”
长发男一只手紧拽着我头发,另一只手把枪口塞进我嘴里。
“唔……”
苦涩的金属味与火药味混杂在喉咙里,我被迫仰着脸,与长发男怒目相视。
……
沉默。
邻座的沉默。
众人的沉默。
这种分辨不清立场的沉默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惧。
死寂的教室。
诡异的气氛。
我开始后悔没随身携带那个黑色刀盒。
“在你眼中,我可爱的青梅竹马是一只任人欺辱的蠢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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