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妖怪

翌日。

尔晴从富察夫人那处请安回来，就瞧见了修竹院里正立着等候的青莲。

青瓷花瓶边，少女皮相姣好。只是原本灵动的眼睛却湿漉漉的，唇瓣也紧抿着。

这种楚楚可怜在对上尔晴似笑非笑的眸光时，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像是外出觅食的兔子突然发现三步外有一只野狼。

青莲纤瘦的身子颤了一下，匆忙垂首行礼，“少夫人安康。”

今日，她正准备去书房打扫时，就被小杏叫了过来，说是少夫人要她绣字。也不知怎的，明明府内皆知夫人贤良，可她现下偏就觉得惊慌恐惧。

屋内只有她们两人，大门也被顺手带上了。

幽闭的空间里，这种恐惧被放得更大，青莲只觉得自己心脏突突跳起来。

紧紧撺住自己中衣的袖子，才终找到了一丝让自己安定下来的倚靠。

“起来吧”。

半响，屋内响起女人好听的嗓音。

青莲黛蓝的粗布衣裳上多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手腕处还环着一只翡翠镯子。

尔晴弯身将行跪礼的青莲扶了起来，“你就是青莲吧，长得真水灵。”

察觉到手下细微的颤动，她作关切状道：“…你怎么这么抖啊？是不是病了？”

少女怯懦道，“不是…只是青莲常年在外院，第一次见到少夫人，有些惊讶。”

是吗？我瞧你见傅恒也不是这么害怕啊，尔晴心下嘲弄。

屋内屋外的婢女已经全被打发走了，此时修竹院空荡荡的。太阳升了一些，惨白的日光从半撑开的木窗中透进来，其中一缕光线擦着尔晴的脸颊落到地上。

在这光亮中，尔晴隐约能瞧见青莲脖颈处的青色血管正有节奏地颤动着。

青莲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半皱着眼睛。还未缓过来，便听见衣裳刮起的声响，随后腹部一痛，整个人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原本笑盈盈站着的人，也是蹲了下来，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耳畔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柔，“你，是不是，找死啊。”

她望进了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尔晴歪头笑了笑，空下的手将头上的银钗拔下来，尖锐上的一侧贴在青莲的眼睑下。

“再来一次，你还是这么地让人讨厌。”

“本来我都不打算管你了，可你就像那苍蝇，嗡嗡得我烦透了。”

冰凉的簪子反着冷光，沿着少女的侧脸下移。

“傅恒是不是也就喜欢你这楚楚可怜的样儿？”

“要是我将你脸刮花了，你说他还不会不会再看你一眼。”

最后，止在喉咙处。

“或者更干脆一点，直接从喉咙里插进去？”

女人感受着手下人不停颤抖的身子，唇角愈加上扬。

夫人疯了。青莲只有这一个想法。

她来之前想过可能少夫人会责罚她，甚至将她赶出府。但她怎么都想不到，少夫人敢直接动手杀她。

“少夫人——”青莲摇着头，一双泪眼看着尔晴，却瞧见那捏着簪子的纤手微微抬起，似乎想真的刺进来。

她疯也似地拍打着尔晴的手。

尔晴也不是重生一次就力大无穷了，为了防止青莲的尖指甲刮到自己，她也没大幅度去拦她。

极度惊恐和求生欲中，瘦弱的少女有些疯癫。尔晴手中的银簪被“咣当”甩在地上，惊起一阵灰尘。

顾不得怕到快失去知觉的腿，青莲趁尔晴愣神的间隙推开她，跌跌撞撞攀着墙，撞门而出，甚至连在门口撞上人也没有反应，只顾着往书房处跑。

小杏拿了糕点回来，才至门口就被狼狈的青莲撞了个满怀。不待她问上几句，人已经跑远了。

“真奇怪。”小杏瞧着青莲衣角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她倒是第一次见青莲如此失态。

但，终究是好事。如此这般，少夫人怕是也不会看重青莲了。那自己还是夫人身边唯一的贴身侍女。

她心中隐隐有些喜悦。

屋内，尔晴已经整理好了衣裳，正端正地坐在圆凳上，半点瞧不出之前的恐怖之态。

小杏迈步进来，见她面上还是温和的样子，试探道：“少夫人，刚刚我好像看见青莲跑出去了，是不是她顶撞你了？”

她将食盒里的桂花糕拿出来摆在桌上，余光偷觑着尔晴的表情。

袖中的手缓缓放至桌上，尔晴淡淡道：“可能是撞邪了吧。我还未说什么，她就说有鬼，便跑出去了。”

小杏心中暗喜，瞧着她期待地问：“那明日还需要奴婢去叫青莲过来吗？”

尔晴咬了口桂花糕，道：“不用，你不是绣工也不错吗？何必再去找别院的人。”

桌上她紧合着的手掌逐渐张开，露出一个牡丹银簪。

“这个送你了，算是你帮忙的礼物，姑娘家也要打扮一下。”尔晴将手中的银簪插进小杏的发髻上。

被别人碰过的东西她不喜欢，更何况还是那贱人碰过的。

戴上去后，尔晴还打量了一会。最后摸着小杏毛茸茸的脑袋，半真诚地夸赞道：“真好看。”

仍是震惊状态的小杏，抬头正对上尔晴温柔的笑眼，不禁又愣住，半响她才讷讷道：“谢谢少夫人。”

本来今日她都做好被夫人嫌弃的准备了，不想居然还能得到赏赐。

“对了，你吩咐人去准备沐浴的东西，我想清洗一下。”尔晴见她回过神来，轻声吩咐道。

想到自己碰了青莲，她就觉得身上到处发痒。

***

“少爷，夫人要杀我，要杀我。”

傅恒才回到书房，堪堪坐上木椅，便见青莲冲进来跪在地上。

她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因恐惧睁得老大，身子也不时抖着。

“你说谁要杀你？”傅恒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

“是少夫人。求求少爷救救我吧。”青莲跪走几步后，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哽咽道。

傅恒轻笑出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尔晴不是那般的人。”

别说杀人了，她在府内都没对下人说过重话。

他上下仔细看青莲一番，除了身子微颤，是半点伤的痕迹也无。

“不是，不是。”青莲哭着摇头，“夫人今日叫我过去刺绣，却一进门就将簪子抵在我脖子上，说我勾引少爷，要杀了我。”

傅恒摇头，“那就更不可能了，尔晴昨日还同我说了纳妾的事，怎么可能今日就无端妒忌。”

他起身扶住青莲想将她拉起来，但她却一阵挣扎，反而又磕了几个头。

“我没有说谎，真的是夫人。真的是。”青莲反复说着，神情很是激动。

傅恒的手被她撺得微微泛红，他不敢太刺激她，便道：“那好，你说尔晴要杀你，可有什么证据。”

原还哭诉的人，听见这句话，顿时愣在那儿。

心底被恐惧支配的冲动逐渐散去。

是啊，她没有证据。

当时修竹院除了她们两，再也没有别人了。

少夫人除了踹了她一脚，也没有伤到她分毫。

她垂眼瞧到自己的衣裳。便是那一脚，她衣裳上也没有脚印之类的痕迹。

她冲动了。

傅恒瞧她安静下来，扶着她起了身，道：“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会去问问尔晴，再给你答复。”

随后，他朝外喊道：“张嬷嬷，送青莲回去，这几日就别安排差事了。”

屋外等候吩咐的张嬷嬷应声入内，拉着仍呆愣着的青莲就往外走。然，刚走到门口，青莲硬是挣脱了她的手，再次往里奔去。

“少爷，少夫人真的不是什么贤良人。您一定要小心啊。”青莲奔至傅恒面前，声嘶力竭地说道。

少爷已然是不相信她了，但是她还是想提醒少爷一句，她担心少夫人伤害他。

傅恒刚刚拿起的文书又放下，他觉得青莲真的是有一些不对劲。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眼睛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会意，再次将青莲拉了出去。

“少爷，你一定要小心。”

“少爷。”

女子哭得嘶哑的声音从书房一直响到院内。

******

修竹院的主室内，水雾缭绕。

屏退了婢女，这里再次静下来。

尔晴倚在浴桶内，细细地洗着触碰过青莲的地方。

女子原本就较为爱干净，当了好几年的猫，她的洁癖更重。

左手拿着湿水的巾帕在右手背上来回搓揉，直至泛起红，她才停住手。

方才那人发疯，指甲差点刮到她。

想道青莲狼狈的样子，她又是一阵轻蔑。

她本来就无意杀她，不然她能跑得掉？

将那帕子扔进一旁的铜盆里，她重新拿了条帕子继续擦着头发。

那时她拿簪子的时候碰到头发了。

想到自己要洗这么多遍，尔晴心中便愈发恼火。

“贱人。”

发泄的话刚说出口，尔晴突觉手部一痛。

侧首瞧去，右手手腕处原本平滑的肌肤赫然出现三道血痕，长约半指，细长。

不似指甲挠出来的……

倒像是——猫爪。

水中的乌发晃了晃，尔晴目光四处扫着空荡荡的屋子，从近处的木几到远处的梳妆台，皆没有一只猫的痕迹。

对，修竹院分明没有养猫。

视线缓缓飘向另一侧的左手，难道是这只手误挠的？

尔晴心中刚升起这想法，下一瞬，原还白嫩的五指赫然成了灰白花纹的猫爪。

未来得及细瞧，那毛茸茸的触感又顿时消失不见。

一眨眼仍是女子独有的柔软的纤手。

“妖，怪？”桶内的女子细眉微挑，眼眸盯着指尖愈发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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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宅斗，不宫斗。

微玄幻，拿九条命和你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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