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易岚又想起了父亲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语,就宛若昨日,因为这是自己每天温故而知新的句子,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个语气,父亲在不同时间,每一次脱口而出的神态,易岚都记得分外清楚。
“这样就足够了,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所以为什么要努力呢,因为你只是一家百年不遇的废物,可你却在逃避着一点,那就是你还保有着也许我有朝一日也会获得异能的希望……晴姐当时是这么和自己说的,有的人就是天生倒霉,有的人父母祖辈都有异能但自己没有,有的人就是所有人都健康无比但自己天生怪病,有的人周围都顺风顺水唯独自己家破人亡,这没什么特别的,倒霉也是所谓正常人生的一员,只是塔往往来的较晚而已。
在每当自己稍微成长了些许时,都会再次回味父亲的话来,起先是觉得只有单纯的惋惜可遗憾,似乎为自己亲生血脉不能继承到异能而感到悔恨,但后来再次回忆,总能感觉到一些新的情感在暗中涌动。是庆幸,亦或者是欣慰,但父亲易绒继承了易峰的坚韧和骄傲,易家人的荣誉是和这座异能之都捆绑在一起的,起初,易岚也是这般认为。
但很快易岚的信仰崩塌了,这座曾经挂满了自己家族成员海报的都市,这座供奉他父亲祖父为英雄的都市,也是亲手众人推墙般将易家击垮的都市。 他们的冷漠,他们的嘲笑,所有人对自己的态度,在挖空了易家所有的财产后,又让易家最后的子嗣自生自灭。
易岚他说的不错,想过要光复易家,想要得到众人的认可,但这一切,并非是为了任何人,不是为了这座城市,不为了祖辈想要守护的任何东西,只是单纯为了自己而已。
岁月的时光穿梭在当年十里殡车,易岚和母亲两人跟着父亲的棺材,尽管那里头只有一块生前贴身的布料,尸体早已经是不见了踪影,也许单纯的找不回来,也许又粉身碎骨留不住一缕香烟。
但易岚记得,车窗两旁的市民们,他们的冷漠,嘲讽,甚至朝这殡车投掷杂物垃圾,肮脏的秽物拍打到车窗上,可把母亲吓坏了,她只能闭上双眼搂住自己。易岚是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可以如此短暂的就转变态度,让所谓英雄的父亲成为杀死他们心中英雄的魔鬼。
可有趣的是,当这几年过后,曾经他们无比拥戴,幻想着能带领这异能者开邦建国的异世盟沦落为报复性的恐怖组织时,第三方势力的异能者们仍旧内心深处归恨于易绒当年的天空都一战。
“啊,要是那该死的剑圣不和尼古同归于尽该多好。”
每个异能者内心深处似乎都有一个伊洛都,然后渴望着有朝一日成为伊洛国,真正掌控着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只有在代理战争中才会被人拿去当工具流血流泪。
易岚冷眼看着芙兰可,轻轻的缩回被她握住的双手,他拒绝这种虚伪而自私的身体接触。
“月下三刀客也是这么和我说过的,我其实压根不是废物,而是具有强力显性异能的能力者。但他们却不愿意告诉我,不过我并不笨,我会观察会思考,我知道自己在非人院的每日坚持下来的训练并不是正常异能者所能够承受的,我身体的损伤,疲劳,精神的倦怠,每日都在不断的积累,但是最终却没有沉淀下来。我做过的许多事情,都没有确切的沉淀下来,因为我在得到的同时,也能感受到那些东西在逝去,最有趣的比方说……当月下三刀客教授给我唯一的一招刀法,在我每天不敢怠慢的反复出刀中,我能够隐约的感受到一丝不妥,那就是,尽管空空如也的拔刀,但这拔刀的力道,尽管没有砍到任何实质的东西,却并没有顺由手臂筋肉绷直回馈过来,而是宛若悄然流逝到了某个世间的角落,然后被悄悄的储存起来。”
“对,这正是易家异能的一种特点,但因为你所需要的时间和积累比别人长太多了,所以才会产生你完全没有异能的怪异现象,你听我说……”
“其实我已经不在乎了。”易岚摊开双手“我不想被骗了,我挺感谢非人院的,其实是否真实现在都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我舍弃掉所谓异能的这个概念之后,如今我正在每天都慢慢变强。因为我发现,与其相信总有一天运气会给我带来异能,倒不如相信努力给我带来的质变……我的努力,可不是为了好运才准备的。”
长段对话说完,两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芙兰可知道这孩子几年经历的事情不要太多,好的坏的,被人冷眼暴力欺骗对待的,可不是寻常普通的高二年纪能够熬成的坚强。
“懂了么?”易岚眨巴着眼睛,摊开双手反问了一句。
“倘若我说,如果我们需要你,才能对抗异世盟。倘若我坦白和你说,如今的异能局,或者说我们的政府军部,在高手层面上根本无法与异世盟做到完美抗衡。倘若我说,我需要你才能够有把我击败尼修,你会怎么想。”
“哈?”易岚掏了掏耳朵,这幅尊容模样像极了方哲“那可是尼修,湮空先生,天字第一号超能高手,全世界不敢说,放到整个大牙洲都是第一的,传闻能够隔着数百米空取敌人首级,这般的能力者,你和我说需要我才能击败,你觉得我能信么。”
“是的,我们就是陷入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所以才不得已找上们来。”芙兰可也是无所谓继续一副慈善的嘴脸,而是伸了个懒腰躺在椅子上“有的人就是天生如此倒霉,不好意思的成为了万中无一。当异能局和异世盟展开全面战争,那么首先遭殃的定然是这座城市,伊洛都八百万子民,将会成为异能乱战的熔炉残渣,但你可以帮助我们,一同对抗异世盟,阻止他们的计划。”
“算了吧,我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紧要的事情,没想到芙兰可局长会这么有闲情逸致的拿我这个小人物来开玩笑!不要把这么天大的重担压倒我这么个小屁孩的身上,我直到一年前,或者说现在,还只是死了爹,跑了妈,在学校里被人当空气看的,老师不管,同学不理的吊车尾。”易岚是真的生气了,拍这桌子起来,将保温品收好放回到背包里“我要拍拍屁股走了,退一万不你说的是真的,我也无能为力,这座城市的人怎样,我可管不着,我还要训练呢,怎么就被叫来听你一堆假大空的废话。”
“但这是你父辈一直以来所力求保护的城市。”
“所以他们都死了,就和我父亲一样,易家的男人,平均只有不到四十岁寿命,你他妈的告诉我这是为什么?”易岚气愤的一拍桌子,巨大的力道爆发出来整张大理石做的餐桌瞬间化作粉末,分崩离析,让易岚也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调整了情绪,横眉继续说道“去他妈的异世盟,去他妈的伊洛都,去他妈的第三方世界,我父亲死的时候,全城人吐的唾沫星子现在还粘在我脸上,如果真的我是这么厉害的异能者,那可巧了,就让他们都等死吧,当做我的报复好了。”
“易岚,不要因为一时意气,而说违心话。”
但芙兰可却反而不慌不忙起来,她目送易岚撞出房门,也不阻拦。
“滚开,别再来烦我了。”易岚还不忘,对着芙兰可做了个鬼脸。
“等你想通了,你自然会回来的,只希望到时候还不算太晚。”
……
天色减冷,月升黄昏,易岚坐在公交车站旁,等来了和同学们吃完饭看完电影,爽够玩腻了的大师姐方无涯。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和你说了我会很晚的,让你先坐公交车回家么?”方无涯小吃一惊,一把提起了有些昏昏欲睡的易岚耳朵,痛的少年嗷嗷直叫。
“我在想东西,痛痛痛,想东西啊!”拍掉作怪的小手,易岚揉着娇嫩的耳朵,叹了口气“少年易岚的烦恼,我在追忆往昔岁月,回味过去青葱美好生活。”
“你也可以早早回家,完成下午的训练课程。”
“算了吧,只有今天,我不想修行。”易岚面露冷色,和脑袋上头的皎洁月光一般清冷。
方无涯一愣,傻子也看出来这臭小子有些心事,恰好这公交车从远处斯斯然的近战,只得拖着他上座。
“哦对了,大师姐你和你男朋友今天过得怎样?”
“什么男朋友,闺蜜而已。”
“男闺蜜么?不是又吃饭有逛街又看电影的,肯定是男朋友啦,不要藏着掖着,我可不会告诉给方老流氓的,再说了,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都上了高中,可不得好好趁着青春放肆一把。”
“谈个恋爱都能叫放肆青春了,那你天天训练,岂不是就在青春头上拉屎拉尿,肆意撒野。”
“啧,大师姐你好歹是个女孩子,什么shit的pee的,就不要说出口来,要注意形象好么。”易岚一脸先去。
“反了你可是,装什么清纯好人,可不都是**,本小姐就要畅所欲言。”
“不愧是师姐快人快语!”易岚当场在车里就是一顿掌声。
“你今天怎么了,好恶心。”方无涯眉头一皱,十分嫌弃。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易岚想起了自己对着芙兰可的一番言语,也是觉得自己恶心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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