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将传承你的薪火，接过你的利剑

在讲述军团的来历之前，那个神秘的意识将话题引回到了最开始的问题上：

多元宇宙有着许许多多像阿玛纳时空一样的智慧文明，但阿玛纳世界的高阶骑士们在探索其他时空的过程中，却并没有找到那些如同我们想象中如同神明一样的文明。

就目前各大骑士团记录在案的档案中，大部分世界中，主要文明种族的历史也仅有短短地几万年。

根据很多时空的地质学证据来推断，很多时空的存在时间至少也有几亿年的时间了。可为什么不同世界的文明都全部集中在最近的几万年中呢？

如果说，多元宇宙的历史是一本一万页的书，按照目前的探索情况来看，这本书的前九千九百九十九页相当于是纯粹的一片空白，而最后一页却突然在不同的平行时空中都出现了智慧种族与文明，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吗？

哪怕只有一个种族，一个文明，只要在多元宇宙尺度的历史上取得百分之一的先发优势，那也应该取得对其他世界上亿年的领先优势。但为什么，在多元宇宙的历史中，并没有看到这样统治一切的种族，甚至没能看到它们留下的痕迹，这是为什么呢？

“这样的真相背后，其实蕴藏着一个更为黑暗的答案。”

那个意识如是说。

“也许在最为古老的时间点上，确实存在过我们假想中如同神明一样的时空与文明。然而，这个假想中的神级文明却并没有温柔地对待多元宇宙中的其他世界。

他们吞噬，屠杀，消灭了一个又一个可能在他们看来，威胁到他们统治地位的时空，将这些世界毁坏成不毛的废墟，只为掐灭那些在未来有可能威胁到他们整体存在的星星之火，正如你在阿斯特莱亚，在其他时空看到的那样。

对那些在不知名的黑暗中对凡人的世界冷眼旁观的黑暗神祗来说，一个文明，一个世界，只是他们一时间看不顺眼，就能从多元宇宙中的版图上随手擦去的污点。

在这样冷酷无情的抹杀与暴力面前，不同的人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就像这样：”

画面一转，伊维安的视野中出现了新的画面：

那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姑姑所在的那支小队，在黑暗的天幕下，在一处城市的废墟中拼死奋战的情形。

她们的身前是无数无可名状的黑暗生物，而在她们的身后，则掩护着一支寥寥数百人的平民队伍，正在穿过链接遥远时空的熵之渡桥，前往远方未知的世界。

“也许在你眼中，一支数百人的队伍完全算不了什么，甚至都无法站满一个操场对吧？”

那个神秘的意识在伊维安耳边低语着。

“你所看到的这个时空，曾有一个以机械科技力量而引以为豪的文明。

他们的社会崇敬知识，崇敬科技的进步。他们的殖民基地向下可以深入海底数公里，向上则能直达冰冷的虚空。

他们的世界曾经有着几十亿的智慧生命，借助阳光的力量而繁荣兴盛。

然而在一种神秘的瘟疫横扫而过后，他们世界中百分之九十的生命都成为不知疲倦的行尸走肉，剩下的人则在日益恶劣的环境，与那些黑暗生物的威胁下逐渐萎缩，凋零。那是神的诅咒，并非普通的瘟疫与病毒，对此，也只能无能为力。

现在你所看到的这数百人，便是这个文明的遗孤，也是他们智慧成就的最后传承者。”

……

面对着这样的画面，伊维安久久地沉默不语，，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打断讲述者的话，因为那支队伍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样子。在他们的队列中，有兽人，有精灵，也有人类和半龙。

虽然并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智慧种族间是否有过难以消解的仇恨，然而此时此刻，他们彼此搀扶着，不分种族，不分文化，一步步地朝着时空门走去。

在他们的队列中，有老人，有青年，甚至还有少数的孕妇或者儿童。

姑姑与母亲的小队正拼尽全力地抵挡着山呼海啸般涌来的行尸群，而那些阴影般的邪神眷族则紧随其后。

防线不时被邪魔所突破，而在那支毫无抵抗力的队伍中，也不时有人被那些黑暗生命的爪牙从身后追上。

然而那支被怪物追击的队伍却并没有慌乱，只是无言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其他人争取宝贵的时间。

母亲推搡着怀中哭闹不已的孩子，丈夫将妻子托付给队伍前列的人，兄长与长姊为了掩护弟弟妹妹，他们毅然决然地走向了潮水般的眷族军团，盼望着自己能够为心中最为重视的人争取到哪怕一分一秒的逃命时间，乃至于创造奇迹。

然而，奇迹很少发生。

那些怀着赴死的勇气迎向魔物的人们，很快便倒在了眷族的血盆大口，抑或是行尸肮脏的手爪下。如果就此死去倒还好，但更为不幸的一种命运，则是转化为那支可怖大军中的一员，向着自己生前所爱之人露出利爪与獠牙。

“当你的姑姑，奥莉薇娅.贝纳洛特骑士第一次来到阿斯特莱亚时空时，她们便是以同样的方式如此护送着最后的遗孤，通过熵之渡桥来到了阿玛纳世界。

在每个文明的最后时刻，同样的画面就是这样百遍千遍地重复着——一样的情景，一样的牺牲”

由于所有的对话都在伊维安的意识中发生的，伊维安不知道，如果此刻的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看到这样的情形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很堵，很闷，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然而，在那些黑暗中的古老神祗面前，另一些人则做出了与此截然相反的选择。”

画面从母亲与姑姑的小队拉向了远方——

当天空中的阴影即将覆盖整个星空的时刻，当更多的眷族从阴影中挣脱着显形的同时，另一些人影却藏身在茫茫无边际的怪物身后。

他们跪伏在地，向着天空中遮蔽星空的阴影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他们的身上刻印着神秘的符文印记，那些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怪物也并不去伤害他们。

“你知道他们做了些什么吗？”

神秘的意识低语道。

“当他们各自的世界被古神的阴影覆盖时，他们出卖了自己的文明，出卖了一整个时空里所有的智慧生命，出卖了自己的同族。”

伊维安并没有去问这些人做了些什么，他的心中已经对此大抵有数。

“那些世界……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也许是因为一次不堪回首的回眸，又或许，是因为他们触碰了凡人不该了解的禁忌——对此，也只有神才会知道吧。”

……

伊维安和那个神秘的意识交流了许久，许多尘封的秘密也在这段对话中一一向他揭示：

比如说，自己的母亲其实是来自异世界的外乡旅客。

比如说，整个阿玛纳世界，其实是收留异时空遗孤的最后家园。

伊维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母亲总是常年离家在外，有家难回。

为什么在有一天晚上，自己在深夜里来到母亲的房间时，意外地看到了她手捂双眼，无声痛哭的样子。

恐怕，那是因为她没能成功地留下一个世界最后的智慧火种，而感到了万分地痛苦与自责吧。

“暗夜无尽，我等百折不挠，不屈膝，不低头，只求一世荣耀。

光阴有时，我等必守此誓，献此生，愿诸界太平。”

在伊维安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似乎曾经对自己讲过这样的话，但那时的自己还懵懵懂懂地，并不懂这句话的涵义。

如今的伊维安再次回忆这句话时，自己似乎已经明白了母亲当年究竟承担着怎样的责任。

太多的生生死死，她见过了；太多的天人永隔，她见过了。

然而每当她对一个濒临毁灭的世界感到无能为力时，她仍然会哭的像个孩子一样。可即便如此，她也会在教育伊维安的时候向他反复叮嘱道：

“伊维安，要记住啊，男孩子一生只可以流三次泪哦。”

然而她自己，却常常为了那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而哭的像个孩子呢……妈妈，你可真是比我还要孩子气呢，对吧？

……

“你的母亲在重复了年复一年的拯救与无奈，努力却又无能为力的悲剧之后，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担子，从容地面对着家园已毁的事实。

这并非是她彻底心如死灰，不愿意再面对残酷现实的原因——而是因为她有了你，有了你的妹妹，有了更重要的东西要去守护，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遥远的群星之外心无挂念地继续奋战了。

孩子啊，请一定要记住，整个阿玛纳世界凝聚着无数文明的精华，传承着着无数文明与种族最后的薪火。

你的母亲在失去了自己的家园以后，她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世界是如何被那些向神低头之人所出卖。

你的母亲，还有千千万万清洗了家园记忆的异世界遗孤热爱着这个世界，在这里建立起新的家园。

你想知道你的母亲为什么要执着于猎杀那些探险者协会中的那些人吗？因为他们不是向古神屈膝，为古神新的征服来到阿玛纳世界的开路先锋，就是那些接触到不可向凡人揭示的知识，想要触碰禁忌的无知之人。

要当心，伊维安.艾瑟特雷拉。正因为你母亲执着的猎杀，那些为神效命的屈膝者时刻惦记着着你和你妹妹的生命。

这段内容，你本不该在这时知道，而等你醒来以后，你也会忘记你今日所知晓的大部分信息——提防那些异世界来客，他们不仅想要你，更是疯狂地嫉妒着阿玛纳世界的独立与自由。

在合适的时机，你的这段记忆将被再度解封，而那时的你，也将正式成为军团的一员。在更为遥远的未来，你将会接过你母亲传递给你的火焰与利剑，成为新时代的楷模与先导。

晚安了，好好睡一觉吧，年轻人。愿你前方的道路充满奇迹，充满发现……”

在神秘的耳语声中，伊维安感觉到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操纵权，思绪也逐渐变的昏暗不明起来。

那就好好睡吧……他这样对自己说道。

……

伊维安平日里睡觉很少做梦，然而在这个夜里，他梦到了很多事。

他梦到了自己的自己的母亲，在一片弥漫着黑色大雾的森林中，同无穷无尽的黑暗生物奋力搏杀着。

相比起狰狞恐怖的眷族生物，她的身形娇小无比；和那无穷无尽的弥漫黑雾相比，她的光芒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荧光。

她的脚下是无数魔物眷族尸骸堆成的尸山血海，她的身后跟随许多妇孺老幼。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们不时在她的身后掉队，被无尽的混沌黑暗吞噬。

他们的眼中有恐惧，有悲伤，有痛苦——但他们的眼中也同样有着另一种情感：

这里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终将会夺回属于我们的时空。

即便我们不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我们的子孙后代也终将实现我们的夙愿。

“前方就是崭新的世界。”

伊维安看到，在用手中的杖枪破开重重黑暗后，母亲指向了前方，指向了那黑暗混沌中发光的门扉。

他突然想起了母亲在获得“歼灭卿”这个冷酷的代号之前，曾经有过另一个称呼：“先导术师可可罗。”

而此时的他，才终于懂得了这个代号背后的意味。

所谓先锋，先导，就是在黑暗的时代里，高举着火炬，在前方开路的人。

当他们倒下之后，总会有人愿意接过他们手中传承的薪火，继续引导那些迷惘中的人们。

梦中的伊维安默默地看着那个开辟光明的身影，这个坚强的男孩子也终于头一次地流下了眼泪。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能从你那里得到认可……妈妈，我爱你。

你是我和妹妹的英雄，也是阿玛纳世界的英雄……谢谢你，你永远是我最为敬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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