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且战

“她在海里不断下沉的时间里，在生与死之间徘徊的时间里，脑子里想的全是你，弦哥哥。于是，我就诞生了，然后她被我救了起来，现在住在医院里呢，还在昏迷当中。她父母完全都不知道这事儿，就算是知道，大概也不会拿钱给她住院。”

听到这些话，卢如弦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仰倒在草地上。鬼跪在他身边，深情地抚摸着他的脸庞。

“我说你说话也别大喘气啊，很吓人的！”江间路也吓了一跳，依他对卢如弦的了解，这小子大概会把这丫头当作过世的妻子，当一辈子鳏夫。

“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鬼将卢如弦扶起来，三人围成一圈。

“我是鬼，我到哪里弄钱呢。我诞生的唯一使命就是让弦哥哥爱上她，可不会赚钱呢。医院说了，明天下午之前弄不到钱，就把她扔出医院。”

“行啦，钱这事儿我来解决。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这丫头——对了，她到底叫什么。”江间路心想姐姐应该会拨款，大大方方的应下了。

“山诗雨。”卢如弦这小子心情大概是平复下来了，他没有拒绝鬼对他的又摸又捏，大概是认命了。

“为了区别，就叫我阿雨吧。”鬼，不，阿雨欢快地接上一句。

“所以……你是为了让卢如弦这小子爱上山诗雨而存在的？”江间路有点疑惑，爱这种东西，是能够说爱就爱的吗？他爱姐姐，爱自己的妹妹，但那是亲情，至于对异性的爱情，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滋味。

“差不多吧，但我不是为了让弦哥哥爱上主人，只是让主人可以得到他就行了，至于什么方法……慢慢看吧……”阿雨笑得很灿烂，但突然的危险发言，让此地的两人都打了个寒颤。

一时之间，场面陷入无言的尴尬之中。

“叮铃铃！”

不合时宜的铃声冲破了他们三个之间气氛的尴尬，带来一点缓和的余地。

“啊，抱歉。我接个电话。”江间路简直感谢死了打电话的人了。但他看清是别惊鹊的电话后，心头又是一紧。

“我利用法阵追踪杀人鬼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只危险程度很高的鬼，在北区一个公园附近，你快赶过去，我马上就到了。”

“是什么类型的鬼呢？”

“不知道，这个得现场确认才行，不过那家伙现在气息波动很大，大概是他正在协助自己的宿主完成欲望。”

“位置再具体一点行吗？”

江间路话音未落，听见不远处一声尖叫，让他寒毛炸立。

“小白！”

没错的，他身为哥哥是不会听错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白会在这里，但那声音毫无疑问是小白没错。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快速奔跑。

出了公园转角，对街阴暗巷道里，邪恶的气息喷涌而出。和当初遇上杀人鬼的感觉很不同，这次的感觉更加阴冷潮湿，就像是躲在黑暗处的老鼠终于按捺不住，想着自己渴望的食物，伸出鼠爪。

江间路进入巷道，看见一只灰色的膨胀如巨象的鬼，依附在一位骨瘦如柴，带着黑色鸭舌帽，身上是油腻腻的枣色马甲的人背后。巨象鬼手中卷起在半空中，已经昏迷了的女孩，正是江间路的妹妹江尽白。

“呼哧呼哧、呼哧呼哧，你这种家伙，别多管闲事知道没有！我是……我是被选中的人！你看着吧！我身后的伟力多么美丽！这正是我身为神选之人的证明！别挡住我，不然我连你一起……”

这猥琐中二男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面前的江间路脱掉身上所有的衣物，将其扔在一旁，他的身后是刚刚赶到的卢如弦和阿雨。

“把你的脏手从我妹妹身上拿开……”

江间路的上身腾起一阵火焰，胸口处慢慢凝聚出光球，身上的脉络逐渐显现，与光球连接。精悍的肌肉张现着爆炸般的力量。

江间路刚要踏出一步，对面的猥琐男缩了缩脖子，颤声道：“你别过来，我手上有人质的！”

说话之间，鬼掐住江尽白的爪子用力的掐了下去，江尽白雪白的皮肤流出几道血线。

真的好算盘！江间路怒气更甚，但又奈何对方不得，又气又恼，这些都被对面的猥琐男看在眼里，他逐渐放开胆子，伸出舌头想去舔江尽白的腿。

妹妹的腿裹在白色过膝袜里，修长而诱人，眼看着这家伙的舌头就要舔上去了，江间路是怒火攻心，身上本来熄灭的火焰重新燃烧起来，但倒是没有刚变身时那么旺盛。

但不知为何，这家伙的行动忽然停止，身体僵住，一动不动。

江间路敏锐地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脚尖点地，胸口的光球不断向自己的右拳输送能量，一时间光芒大作，他的拳正中猥琐男的心窝，把这家伙打得吐血三升，连连倒退。与此同时，江尽白也从鬼手里掉落下来，被江间路抱住。

阿雨的身影显现在猥琐男背后，她摇着手指耸耸肩。是她利用自己的能力短暂的定住了猥琐男一瞬。

“怎么样，还可以吧？”

“谢了！”江间路把妹妹交给卢如弦，脚尖一点又是冲上前去，从拳头到小臂都聚满了金色的能量，一拳把包裹着猥琐男的鬼打散，然后掐住他的脖子，眼睛血红，青筋乍起。

“我会让你死的很痛苦！”

“住手！”别惊鹊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太空射到地球的星光一样，微弱地灌注到江间路的脑海里，但毫无疑问的，他听见了，且确确实实的接受到了信息。

“把他放下！”别惊鹊又喝一声，她喘着粗气从巷口缓步跑了过来。

“给我一个理由！”江间路咬牙切齿地问，不过，拜别惊鹊所赐，他也稍微冷静下来了。

“讨鬼的力量是用来讨伐鬼的！惩罚罪人的力量是法律而不是讨鬼！”

如果越过法律，越过道德，只凭自己的喜厌好恶行事，终究会成为沉沦的野兽——与鬼无异。

江间路掐着猥琐男的脖子越发用力，猥琐男已经呼吸不能，脸色发青。别惊鹊的脚步渐渐停下，她失望地看着江间路的背影。

咚！江间路把猥琐男扔到一旁，猥琐男咳嗽到眼泪都流了出来，但所幸捡回来这条命。

“你说的对……就算我现在能保证自己越过法律执行仲裁的正义性，但不能保证以后的我也能如此，我不能……不能成为复仇的野兽，我还有着更重要的事去做。”

更重要的事是什么呢，江间路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成为讨鬼的那个夜晚，他命运的轨线就已然改变，他的选择会影响更多人，而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改变更多人。

他不想等到做过之后才后悔。

别惊鹊释然：“你还不是笨到无可救药的家伙。”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你不敢杀死我，哈哈哈！我活了我能活下去！真的怂比！大爷我果然是天命之子！”猥琐男看着他俩的变化与发言，笑得满地打滚。

“……”

“……”

“我想，他还是得付出代价，你有可以紧急止血的法阵之类的吗？”江间路身上的火焰熄灭，看起来冷静了不少。

“有。”别惊鹊从包里掏出一张符纸。

而猥琐男还在笑，但他的笑声很快就停止了。江间路踩住他的小腿，掰开他的下巴，用力把他的舌头拔掉扔在地上。

“止血。”

别惊鹊冷漠的催动符纸，第一时间止住了喷涌而出的血，饶是如此，温热的血还是溅了江间路一身。

“我还是没有做到完全克制自己的复仇欲望。”江间路抱着江尽白走在街道的最前面，别惊鹊在他身后，卢如弦和小雨在稍微后面一点的位置。

“是的，慢慢来吧，人，终究不是圣贤，但也要时刻谨记，不能化作厉鬼。”

江间路细细地品味这句话，皮肤上的血液早已凝固，血腥气味慢慢弥散开来。

“我不能保证自己会成为圣人或者英雄，但我会努力不让自己成为沉沦的野兽。”

这就够了，别惊鹊没有说出来，一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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