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临城闷热不堪,天空透蓝,白云夹杂着一丝燥。
昨夜一场雨下完,气温不降反升。
蝉鸣聒噪,学校黑色的铁栏上,蔷薇花开得正好。
我背着白色的书包,趴在二楼,透过茂密的树影间隙看远处热闹的篮球场。被暴晒的塑胶跑道上,有一群男孩子奔跑的身影。
又等了一会儿,陈沫彤和一个年轻的女老师终于从教务处走出来。
我站直,乖乖巧巧喊了一声:
裴芽(你):“小姨。”
陈沫彤点了点头,把我胳膊牵过来,和身边那个微胖的女老师笑着说:
陈沫彤:“那我们家这孩子就交给您了。”
裴珠玉推了推眼镜,低头扫了一眼名单上的名字,念出来:
裴珠玉:“裴芽,怪巧的,跟我一个姓。”
临城一中,临城最好的私立学校。
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我就跟着一起来了这个北方的大城市。拖了小姨找关系,转进这所学校当插班生。
一中分初中部高中部,大多学生都是本地的,住宿生不多。
父亲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在教训嘱咐。让我到了那里好好学习,别浪费时间。
我从小成绩拔尖,乖巧也不闹事,家教严格。
裴珠玉看着我乖顺的模样,感觉很满意。
心里不由想,终于来了个像模像样的插班生,能正正班风了。
想完又有点担心。
这孩子文文静静的,看上去就容易遭罪。
她上个学期被学校安排当了9班的班主任半年,真是操了不少心。
班上的那群学生,一个塞一个头疼。
不尊重师长,不在乎班级集体荣誉感,喜欢打架闹事。
像一中这种私立贵族学校,都是大少爷大小姐们扎堆的地方。但是9班就是出了名的多,一群学生特别邪。
脾气一个比一个桀骜,还有挺强的优越感。
到教材科领了书本,我跟在班主任身后去班上。下课铃刚打,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从身边走过。
走廊里迎面碰上两个穿着篮球衣的男生,他们一看到裴珠玉,立刻停下来敬了个礼,两人齐声大吼:“裴老师好!”
嗓门大的把我都吓了一跳。
北方的男同学,好像一个个都是这么人高马大的,声音也特洪亮。
裴珠玉点点头,算是示意,随口问了一句:
裴珠玉:“你们刚上完体育课?”
“嘿嘿。”其中一个皮肤黝黑,满脸淌汗的男生,伸出脖子瞧了瞧班主任身后安安静静站着的我,笑嘻嘻地问:“老师,这是我们班那个新同学吗?”
裴珠玉挥了挥手,打发他们道:
裴珠玉:“管那么多。”
走远了。
裴珠玉交代我:
裴珠玉:“你以后少搭理班上那群不学无术的男生,好好学习知道吗?”
我点头,
裴芽(你):“知道了,老师。”
裴珠玉看了看我身上穿的棉布连衣裙,想起来:
裴珠玉:“等会上午上完课,去至诚楼大厅把校服给领了。”
一个拐角,9班就在楼梯旁边。
教室里热热闹闹,追逐打闹,人声喧哗,都在各玩各的。在裴珠玉踏进门的那一瞬间,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视线都集中在班主任身后那个,出现在班级里陌生的我。
我抱着书,站在靠近讲台的地方。
明亮的阳光,柔和勾勒着我的身形,松软的黑发垂在胸前。刚过膝的白色连衣裙,短棉袜,露出发白的脚踝。
因为下一节物理课马上要开始,老师已经等在门口。裴珠玉也没打算让我来个自我介绍,直接拍拍手,跟他们简短说了一句:
裴珠玉:“这是新同学,叫裴芽,大家欢迎一下。”
短暂的安静。
裴珠玉:“欢迎新同学啊。”
后排有些调皮的男生坐在课桌上,对我吹了一声口哨,伴随着几个男生的哈哈大笑。
裴珠玉:“好了好了,不要闹。”
裴珠玉单手拍了拍课桌,止住即将躁动的气氛。她眼睛四处瞄了瞄,手指往四组后面那方向随便一伸,对我说:
裴珠玉:“你先做到那个空位置上。”
过了两秒,裴珠玉好像意识到不妥,,犹豫了一会,拍拍我的肩:
裴珠玉:“你先坐一段时间,下个星期就要换位置了。”
裴芽(你):“好。”
于是我在全班注视下,穿过小组间隙,走到四组后面倒数几排的过道里站定。
那里很乱,地上还零星躺着几根吸了一半被掐灭的烟头。书本和草稿纸毫无章法地堆在桌椅上,板凳下还有篮球。
我停了脚步,站在那,有点犹豫。
倒数第二排,一个穿着黑T恤的男生坐在里面,没穿校服。他靠在墙壁上,明目张胆地低头玩手机。好像从我进教室起,就没抬过头。
看我停在那,刚刚吹口哨的人,冲那个玩手机的男生邪笑:
宋一帆:“阿宇,你新同桌来了。”
被叫'阿宇'的男生,单手撑着头,支在课桌上。
估计刚刚在体育课上也是奔跑过,一头黑发湿漉漉的。
他口里嚼着口香糖,一开始没理。
被人倾身推了一下后,才慢慢抬头。
漆黑的眼,上下扫了一遍站在面前的女生。
过了一两秒。他慵懒散淡地,把交叠在椅子上的双腿挪下来,给我让位置。
裴珠玉:“等等。”
裴珠玉临时反悔,站在教室门口喊,
裴珠玉:“宋一帆,你跟新同学换个位置,让裴芽坐到前面一排。”
我在心里松了口气。
下一节课是物理课,老师是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外号叫'李铁头'。他在年级里也是数一数二出了名的严格,对待学生如同对待敌人,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无情。
尽管9班的学生皮得不行,还是有点怵李铁头。
小组长下位,一个个收上次物理作业的练习本。
我低头,把书包里的本子和文具盒拿出来,放到课桌上。然后整理刚刚领到的新书,一本本摆放整齐。
我的同桌是个很漂亮的女生,桌上乱七八糟摆放着化妆品和卷发棒。
同桌小卷发披在身后,正在举着小镜子补口红。
我匆匆扫了一眼就端正身体,看向黑板,准备认真听讲。
四组的小组长是个戴眼镜的女生,高高的,扎着马尾。
她收到我后面一排的时候,故意把本子往桌上重重一撂,声音尖细:“苏宇,交作业。”
原来他叫苏宇。
我默默在心里想。
等了一会儿。
苏宇:“没写啊。”
一个无所谓的声音响起来,似笑非笑地。
宋一帆阴阳怪气地说:
宋一帆:“小组长,后面我们一群人的作业你都不收,咋就盯上阿宇了呢。”
宋一帆:“是不是……嗯?”
他故意拉长音调,挑衅又调戏的意味,惹得后面一群人哄笑。
“宋黑皮你怎么这么讨厌!”
小组长骂了一句,头发一甩,把作业报到臂弯走了。
我想努力把精力集中到讲台上,还是听到右后方传来阵阵笑声:
“年级大佬的作业也敢收,小组长牛逼。”
'李铁头'准备讲新课,电磁学。
电磁学是高中物理比较重要的难点之一。我早早就在补习班学完,刷了很多套题目。我拿出物理书,翻到老师要讲的那一页。
对于我来说,学习和做题就是像呼吸一样本能的事情。
付雪梨:“唉,新同学,你叫什么?”
付雪梨补完妆,自来熟地拿起我放在桌上的学生证,瞅了两眼,
付雪梨:“裴芽?”
裴芽(你):“嗯……”
我压低了嗓音,垂下眼睫轻轻点了点头。
付雪梨:“名字怪绕口的。
我:……
裴芽(你):“好像有点。”
付雪梨:“我叫付雪梨,下雪的雪,梨子的梨。”
她自我介绍。
我悄悄看她一眼,又点点头,
裴芽(你):“记住了,你名字真好听。”
付雪莉噗的一声笑出来,心想这孩子是不是有些天然呆。
看我一副乖乖好学生,上课讲话怕被老师发现的模样,付雪梨觉得真可爱。
和她在一起玩的朋友,不是老油条就是叛逆分子。没一个带怕老师的。
9班两极分化严重,小团体很多。大致分成两拨,学习好的和有钱的。
两边人谁也看不上谁,但都有共识地谁也不招惹谁。付雪梨就属于典型的,有钱混日子,处的朋友也是不学无术,整天吃喝玩乐的类型。
像我这种的,素面朝天,声音轻柔,眉眼细小洁净的女孩子,她还真是第一次接触。
脸也小小的,个子也小小的,像个初中生。
一看就是生活作息规律,学习成绩优良的好学生。
付雪梨心里暗自腹诽,把我的学生证给我放回原处,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来玩。
上午还剩下两节课,一晃就过去了。
第五节课下课铃一打响,班上的人迅速散光去吃饭。
我不喜欢和别人挤,于是打算等人走光了再走。
我随手扯了一张草稿纸,趴在桌子上,一步步地算老师上课时候布置的一道题目。
宋一帆:“新同学,这么爱学习啊?”
宋一帆走过我身边,随意一瞟。看我低头刷刷写字,不由啧啧感叹:
宋一帆:“哎呦,很上进嘛。”
吊儿郎当的声音,不正经惯了。
我笔尖一顿。
过了几秒,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埋头继续算题。
突然,唰的一下,一本书砸到宋一帆身上。
付雪梨瞪了他一眼,毫不避讳地直说:
付雪梨:“别调戏人家小姑娘成不成。”
宋一帆:“沃日。”
宋一帆吃痛地揉了揉肩膀,
宋一帆:“老子刚刚还是你同桌呢,怎么这么暴力,表示一下对新同学的关怀不行么。”
付雪梨:“滚啊。”
付雪梨懒得理宋一帆,她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挎上单肩包,从我后面挤出去,
付雪梨:“裴芽,你什么时候去吃饭啊?”
裴芽(你):“啊?”
我仰头看付雪梨,思考了吗一会说:
裴芽(你):“马上就去了。”
这时,班门口等了一群外班的男生,有人往里探头叫:“阿宇,你好了没有?”
宋一帆立马答应:
宋一帆:“来了来了,我和他马上就去,你们先去堵人。”
似乎有倏忽的风声。
我余光里出现一双黑红色的运动鞋。
苏宇停在我旁边,单手拎着校服外套。
桌上的草稿纸突然被抽走,我措不及防。
黑色水性笔在纸上划出一条线。
我视线上移。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眼角稍稍挑起。
那个人,靠着我的课桌,食指和中指夹着薄薄的纸张,玩世不恭地歪头,扫了一眼。
草稿纸上。
几行方正秀丽的小楷,解题公式列得整整齐齐。
苏宇:“帮我写一份物理作业。”
他懒洋洋地说完,带着班上剩下的男生离开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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