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是他将眼睛给了你

天气越来越凉，风中已经带着秋日的萧瑟。

“这是少主留给公主的。”红娘抱着一把长琴，“这是少主最喜欢的一把琴了，公主要不要试试？”

莫子玉瞧了这把琴一眼，造型倒是十分古朴，也有了些年岁了，从做工来说，算不得一把好琴。齐幕煊的琴声她是听过的，造诣非凡，怎么会用这么一把普通的琴？

“有什么历史吗？”莫子玉问道。

“这把琴以前的主人是公主的母后，听少主说，她弹琴非常的好听，有一回，先主惹了她生气，为了向她道歉，先主亲自做了这一把琴！”红娘说道。

“这是父母的遗物，所以他才如此的珍惜么？”莫子玉将长琴结果，说来奇怪，倒真的有一股非常亲切的感觉，仿佛它本该属于她一般。

将长琴放下，莫子玉按捺不住技痒，便弹了一曲。

在祁王府的时候，莫子玉为了隐藏身份，将琴弹得乱七八糟的，如今不必隐藏自己的身份了，她的这一曲弹得十分的尽兴。琴声有些悲戚，但是不凄凉，反倒是透着一股铁马冰河的豪气。

本来正在看书的容浅听到琴声，走到窗户边上，这个琴声，这个手法，他在熟悉不过了，那人，就是他的师妹。

虽然知道她还活着，容浅倒是头一回如此真切的感觉她就在身边，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一般。

“你怎么哭了？”一曲完毕，莫子玉回头，只见着红娘眼眶红红的。

“没什么。”红娘擦了擦眼泪，“公主弹琴的神情与少主一样，红娘眼瞎，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如果红娘能够早些时候察觉，或者我能够早点查出公主的身份，或许很多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又何必多想呢？”莫子玉淡淡的说道，“想得太多了，自己拧巴了，就越发的不开心了。”

话音落，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传来了。

红娘立即出去查看，莫子玉也出来瞧上一瞧，只瞧着芈梓带着五六人站在了篱笆外。

“让他进来吧。”莫子玉说道，“红娘，去沏一杯茶吧。”

“是。”红娘开门让芈梓一人入内，随后便是前去沏茶，芈梓那五六个侍卫候在外面。

凉亭下，莫子玉朝着他轻轻一笑：“许久未见了，坐吧。”

芈梓沉着脸走近，他的下巴上留着些许的胡渣，让他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他盯着莫子玉的脸，仔细的瞧了一下，问道：“你的眼睛，好了吗？”

“嗯。”莫子玉点头，“已经能够看到了。”

芈梓在她的面前坐下，问道：“还疼么？”

“已经完全好了。”莫子玉淡淡一笑，“不疼了。”

“那就好。”芈梓勾唇轻轻笑了笑。

两人沉默了下来，芈梓心里面有些悲凉，他们一起经历的事情不少，也同生共死过，为何到了今日，到了这无话可说的一步？

“你还要让人围我多久？”莫子玉问道，“这里我烦了，我想离开了。”

“你想去哪儿？”芈梓问道。

“还没有想好，总归是要离开这里的。”莫子玉淡淡的说道，“你真的想要将我一辈子都困在这里么？”

“困不住你的，你现在可不是什么那个什么都没有姜柳，你现在可是木兰的公主啊！”芈梓轻轻的笑了笑，“我怎么都想不到，这会是你的身份。”

“不只是你，我自己也非常的诧异啊！”莫子玉摇了摇头，“当了几十年北夏人，谁会想到会是木兰人？”

“不想复国吗？”芈梓问道，“我可以帮你。”

“说实话，虽然我现在的身上流着木兰的血，但是我还是将自己当做北夏人，我不想复国。”莫子玉淡淡的说道，“复国二字说起来容易，如果真的做起来，只怕会有更多的人为此付出生命，可能是北夏人，也可能是木兰人，我不希望有人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被牺牲掉。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上苍让我成为了木兰的公主，或许就是为了让我彻底解决横梗在木兰与北夏之间的仇恨，让木兰与北夏之间能够迎来真正的和平。”

“齐幕煊呢？他也是这么想的？”芈梓的脸色变了一下，随后说道。

“我也想要找他，可是我不知道他现在去了什么地方。”莫子玉说道，“不过我的想法不会因为他而改变的，何况，现在的情况似乎是他已经将木兰交给我了。”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会失踪吗？”芈梓沉着脸问道。

“你难道知道原因？”

“公主，茶来了！”红娘奉上了热茶，她警告的看了一眼芈梓，“少主不是失踪，他是有事情需要处理。”

芈梓似乎没有看到红娘的脸色一般，继续说道：“复国是齐幕煊一生的梦想，他将木兰托付给了你，便是将毕生的理想也一并托付给了你，你怎么能够轻易说放弃呢？你可知道他为了你牺牲了什么？你难道不该继续前进，完成他的梦想么？你以为你的眼睛为什么能够恢复？那是因为齐幕煊将自己的眼睛给了你！”

“什么！”莫子玉大惊，白着脸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芈梓！”红娘地喝了一声，“你别说了！”

莫子玉不敢置信的看着红娘，双手撑在圆桌上，问道：“红娘，你说实话，是不是齐幕煊将他自己的眼睛给了我？你不是说是一个死刑犯的眼睛吗？”

“是。”红娘垂眸说道，“容浅大夫说，只有血亲之间才能够少主将他的眼睛给了你，这是少主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他说是他害了公主你的眼睛，将自己的眼睛补偿给你，是他应该做的。他不希望公主知道了此事之后感到愧疚，故而不让我将此事告诉你。”

莫子玉轻轻的摸着自己的眼睛，原来这一双眼睛竟然是他的！

他竟然将眼睛给了自己！

芈梓接着说道：“你是齐幕煊的妹妹，他将自己的眼睛给了你，让你看清楚这个世界，是为了复国，是为了让木兰这个国家重新出现在地图之上，不是为了让你去调节仇恨的！北夏与木兰之间是灭国的血仇，是不可能被调节的，木兰被北夏欺凌，只有复国才是最好的路，只有我能够帮你！刘旭是帮不了你，他不会让你带着木兰这一群人去动摇北夏的根基的，你跟他之间只能够越走远远，我们的目标一致，我们才是一路人！”

“别说了！”莫子玉堵上了自己的耳朵，“别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做伤害北夏的事情！如果用看见光明来换取我对北夏的仇恨，我宁愿不要这一双眼睛！”

她不仅仅只是姜柳，她是莫子玉啊！她是莫家的女儿，从小耳濡目染，都是父兄对于北夏的忠贞与热爱，她怎么可能背叛自己的国家，背叛自己最初的信仰呢！

“公主！”红娘急忙劝道，“你不要多想，少主将眼睛给了你，不是要让你亏欠他什么，然后做出选择，他是将木兰托付给你，但是他作为兄长，只是希望你能够复明而已。这家国情仇，对于公主来说，是难以承受的重担，少主在走之前跟我说，如果公主不想挑起这个担子，公主随时可以离开的，但是木兰会永远守护着公主的安全！”

莫子玉轻轻的咬唇，她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我好累，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相信什么，应该做什么。”

她抬眸看着芈梓：“曾几何时，你为了救我，可以不要性命的，今时今日，又为何要如此逼我？”

芈梓咽了口唾沫，说道：“我不是逼你，我是在帮你做出正确的选择，我说过，我们是一路人。”

“我想的很清楚了，我接受自己公主的身份，但是我要做的是化解仇恨，不是增添新的仇恨。”莫子玉说道，“我不会背叛北夏，我也会守护木兰，守护族人们。活得幸福康乐难道不比那个虚无缥缈的复国要好么？”

她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抬眸冷静的看着芈梓，问道：“你真的不打算让我离开？”

“我困不住你。”芈梓说道，“即便是这般将你困住了，又有何意义？不过你的想法，或许有改变的一日，只要你开始承认自己是木兰的公主，我会等着你心意改变的那一日，我会等到你意识到，我们是同一路的人的时候。大军，我会让郝鼎撤了。”

“芈梓。”莫子玉望着面前的少年，“你为何不肯跟我好好道别？为何不肯放手呢？你已经成婚了，你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了。”

“我很想问自己，为什么做不到将你忘了。”芈梓自嘲的笑了笑，“我也没有办法啊，我是南楚的王上，我高高在上，我手握大权，可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我是一国之君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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