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只是一个E等公民

漫无边际的漆黑中，横亘着一条透明通道。

其质地仿佛胶管，材质却是极其坚韧的复合高聚物。

通道直径约四十公分，里面流淌着淡褐色的液体，以及一个小小的胶囊形装置。

这是星海公司输送“材料”的的方式。

胶囊体内睡着一个女人，她全身**，脸上有营养不良的浮肿，很显然，是D以下等级的人。

透过胶囊体的窗口，可以看到，女人蓦地睁开了眼。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在哪里？”女人开始挣扎，但她的手腕，脖子和脚腕都被不锈钢圈固定得死死的。

逼仄的空间，加上窗外黑压压的景象让女人仿佛置身棺材。

女人大口喘气，胸部剧烈起伏，身下的床和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她的手腕勾勒出一道道红印。

麻醉剂的效果很快潮水般涌上脑门，女人想起来那个与他交易的官员，还有…她的孩子。

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呜哇大哭，皱成一团的眉眼像及了她…还有她4年未曾谋面的丈夫。

女人脸上挂起了笑容，重新陷入昏睡。

胶囊体悄无声息，迅速地往终点前行，仿佛一颗滑入巨兽胃道的细胞。

与方才狭窄的管道相比，另一个房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房间十分宽阔，正中央是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天花板和墙壁的自发光已经调成了最适宜的冷色调，床边的医疗仪器中伸出数十根管线，接在老人的胳膊和胸口，维持着老人行将熄灭的生命烛火。

很显然，这是一个公民等级至少为A的人，否则住不起这么昂贵的病房。

老人面前的显示屏亮了，发出冰冷的电子音：“贺先生，材料已全部就位，是否开始手术？”

“开始吧。”老人说。

“请先交尾款”。

老人无奈地笑了一下，伸出手，艰难地在显示屏上摁下确认键。

清脆的钱币落地声将睡眼朦胧的孙军惊醒。他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公民点余额，确认数量无误后，满意地点起了一根雪茄。

最近，得衰死病的人是越来越多了啊。

最初的病例是一名联邦高官，症状是吃不下饭，却感觉饿。经过检查才发现，他的胃完全罢工了。

衰死病很快席卷全球，有时候是胃，有时候是心脏，甚至四肢，也许在哪一天突然失去了功能。

联邦成立了科研专家小组，然而，对这病的来由却一筹莫展。

不管你是拥有几亿公民点的富翁，还是身居要位的高官，还是公民等级垫底的乞丐。无论身份贵贱，都可能患病。

而患者往往在器官衰竭中痛苦的死去。

幸好，这并不是绝症。

只要用健康的器官替换掉患病的器官，病人就会恢复健康。

星海公司。不，应该是几乎所有商业巨头都提供这样的服务。三十到八十万公民点，加一个公民等级提升名额，购买一个健康的器官。

对于任何一方，都是笔划算的生意。

“要是患病的人再多点就好了，这样每个星期都可以去不夜城玩了。”孙军被自己的邪恶想法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镇定。

毕竟，回扣的公民点才是实在的东西。

他打开窗眺望远方。

黑压压的高楼犹如钢铁巨兽，一块巨大的荧幕投影着像素模糊的广告：一个女明星展示手中的产品：“请使用星海牌洁面仪”…

女明星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变得含混不清，涌入房间的雾霾呛得孙军咳嗽不止。

他砰的一声关掉了窗户。

“埃尔贝合子是哪两个分子的聚合物？”

陈度扶了扶眼镜，环视讲台下的学生。当然，他并不指望谁能回答上来。

这是超出课程纲常外的知识点。作为教师，他习惯以问题开始，引入真正要教授的内容。

然而台下有一只手举的老高。程度皱起眉头。

又是这个马修。

这名学生的过去并不光彩，甚至只是个E等公民，本来没有资格到这个学校入学读书。

据说他的母亲把心脏卖给了星海公司，从而换了一大笔钱，以及…他的入学资格。

这个E等公民，看似努力，其实不过是为了表现自己而已。

马修并未意识到陈度的想法，他也的确知道问题的答案。

虽然，马修知道学校的老师从未夸奖过自己，于是他早在开学前，就把教材自学完了。希望老师能对自己的印象改观。

这时，后座的一名学生发出一声嗤笑。他长得又高又壮，面色红润，眉毛像一对不安分的马鞭——正是星海公司本区物流部长之子弗雷德。

“看，这货又在装逼了。”弗雷德掩嘴对同桌克莱说道，克莱配合的露出鄙夷的目光。

看来，克莱深谙处事之道，只要配合弗雷德，说不定就能多分点零食吃。

“好…既然没有人回答……”程度对马修视若无睹，准备继续讲课。

马修悬起的手十分尴尬，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此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教室中响起：“老师，马修举手了。”

大家不约而同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是南夕，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她有着一张相较同龄人出落得更成熟的脸，淡金色的薄纱裙挂在瘦削的身段，衬托出白皙而细嫩的脖颈和锁骨。

班里的男孩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也纷纷向南夕投过去目光，望着她连衣裙遮掩不住，微微隆起的胸部吞着口水，其中就包括——弗雷德。

只不过，这一次，弗雷德的目光掺杂着一丝妒意。

“那马修你来回答吧。”陈度没法再无视马修。

“埃尔贝合子是由阿尔法分子和奥利特分子，在高温高压下聚合而成的。在一定的力场下，埃尔贝合子呈现出极高的韧性…”

“回答我让你答的问题就行了，没让你答其他的。”陈度不耐烦的打断。

“对…对不起。”马修小声道，感激地看了看南夕。南夕向他吐了吐舌头，露出灿烂的笑容。阳光照的她的脸显得格外白嫩，脸上两个酒窝更是俏皮可爱。

马修看得呆了好一阵子，才突然意识到这样好像不太礼貌，红着脸回过头。

另一边，弗雷德气得要命，狠狠的一肘打在克莱胸口。

“哇哇哇好痛，老大，你干嘛打我啊！”

“废物，你是猪脑子吗？你这么蠢，我以后都不想带着你了。”弗雷德咒骂道。

凭什么，南夕会帮那个家伙。

“老大，我真的不知道啊。莫非，你是吃马修那小子的醋？”

被克莱说中心声，弗雷德又是一脚跺在克莱脚上

克莱哀嚎：“老大，我又说错了什么嘛…”

弗雷德目露凶光。

“你叫马修是吧，给我好好等着。”

放学后。

“老板，二两馄饨…一份原汤。”马修对着窗口点单。

“好嘞！”店员一看是马修，笔出一个悄悄话的手势：“我给你新煮一份，只算你2个公民点。”

“这怎么好意思…”

“小意思。”店员摆摆手，“我和你说，你这样的穷学生，实在。我和你说，咱虽然穷，但志不穷，只要你好好学，肯定有前途。”

“那谢谢你了。”马修心知肚明，前途？不存在的。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D等公民。

如果幸运考上大学，兴许能在星海公司谋一份机械保养的工作。薪水？大概是三千公民点吧。

从D等升到C等，需要向政府支付至少五百万公民点。

他现在比E等公民唯一的好处，是允许上学接受教育，以及，器官可以卖得贵一些吧。

这时，一名不速之客闯入店内。

“哟哟哟，瞧我看到了谁啊，这不是我们学校的天才少年马修吗。”

说话的正是弗雷德。还有他的小弟——克莱，领着一帮年龄相仿的男孩。

“什么天才少年，我看是智障少年吧。”克莱附和道。男孩们哈哈大笑。克莱期待地看了一眼弗雷德，想要讨一句夸奖的话。

“我让你说话了吗？”弗雷德没好气的呛了一句。克莱收敛起脸上的笑，退到一旁。

店内的其他人或默不作声，或悄悄离开。

这弗雷德是星海公司高层的儿子，虽然年纪轻轻，在这片区却横行霸道惯了。谁惹他不开心，必睚眦必报。

看来，这次轮到这个叫马修的倒霉蛋了。

“有什么事吗？”马修强装镇定。

“什么事？哪敢有什么事啊？你可是一天就学完整本教材的天才啊。”弗雷德拽了一把椅子，坐在马修面前。

“我倒要看看，天才吃的是什么，这么聪明。”弗雷德拿着勺子，在马修的碗中搅来搅去。

“量挺多啊，平时不这样卖的吧。我听说，我们的天才少年马修，吃的是别人剩下的混沌，只卖两块钱一碗呢！”说罢和他的跟班一起狂笑。

“弗雷德。你究竟要说什么？”

“马修，我希望你有自知之明。”弗雷德故意放大音量，“你有什么牛逼的，只不过是个E等公民而已，我说，你真的好意思腆着脸来上学，用你妈妈卖器官的钱？”

马修放下筷子，强忍心中的怒火，看着弗雷德。

很显然，和弗雷德公开发生冲突，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怎么，你瞪我啊，不爽就动手，别娘儿吧唧的。”弗雷德砰的往桌上一拍，周围的人顺势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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