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无星无月
庆帝寝殿,灯火通明
侯公公带我走进殿内的时候,李承乾和李承泽已经跪在殿内了
御前太监侯公公:“陛下,公主来了。”
庆帝从屏风后走出来,白色的长袍拖在地板上
我提起繁复的裙摆,屈膝下跪行礼。
李忆:“儿臣叩见父皇。”
我跪在李承乾的右边,李承泽在他左边。
太子和二皇子都跪着,庆帝不吩咐我起身,我也不敢起身。
一家人嘛!最重要就是整整齐齐……
李忆:
庆帝:“今日刺杀是谁做的?”
……肯定不是我
太子李承乾:“儿臣或有昏昧,却不至于如此狂悖!”
狂悖?这个词用的好,简直像是为李云睿量身定制的。
二皇子李承泽:“我与范闲相交甚佳,实在没有理由杀他。”
甚……佳……吗?你们好像就见过一面吧?
不过你目前确实没必要杀他。
庆帝:“李忆?”
还真让我参与讨论啊?
算了,装傻吧。
李忆:“两位皇兄说的都有道理。”
庆帝哼了一声,目光扫视过我们身上
庆帝:“哼!那你们说是谁啊?”
太子李承乾:“凶手是北齐武者,这或许是北齐的阴谋。”
李承乾一定很慌,不然不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言论。
李承泽立马逮住他的漏洞
二皇子李承泽:“太子说的有道理,”
二皇子李承泽:“只是我不太明白,北齐杀范闲,为什么?”
二皇子李承泽:“难不成义愤填膺,替郭保坤报仇雪耻?”
上一个打着“为郭保坤报仇雪恨”的旗号杀范闲的是:
李——承——乾
从小到大,斗嘴这事儿,李承泽没输过。
明明最大嫌疑人是他,结果他镇静地把一大盆脏水全泼李承乾身上了。
李承乾被泼得透心凉。
太子李承乾:“我绝不会为郭保坤行此等事!”
二皇子李承泽:“臣自然相信太子,”
二皇子李承泽:“只是……实在想不出,范闲在京城还与谁有怨?”
李忆:
兄弟互啄,实力悬殊啊!李承乾根本没得还嘴之力……
太子李承乾:“二哥可知,人言可畏呀!”
他当然知道人言可畏,但在这儿跪着的嫌疑人就你俩,他如果不说是你,就只能自首了。
庆帝开口,幽幽地问
庆帝:“你们觉得杀人能解决问题吗?”
李承乾急于撇清嫌疑,忙认同道,
太子李承乾:“世事纷扰,千头万绪,岂是杀人就能解决的!”
面对庆帝,李承乾总是表现得胸无城府。
我却觉得他并非真的没有心计,而是在卧薪尝胆,韬光养晦,迷惑世人。
二皇子李承泽:“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李承泽开口附和李承乾,我却恍惚了一下,差点以为他附和的是我心中所想。
不过……也许他也看得破李承乾的伪装呢?所以才总是将计就计地利用李承乾装出来的“蠢”,让李承乾有苦说不出。
若真是如此,那他每次欺负李承乾大概都能获得双倍快乐。
庆帝:“朕觉得可以!”
最是难测帝王心啊……
庆帝:“范闲阻止杀范闲,府衙起疑可以杀府衙,鉴查院如果追问的话,可以杀尽鉴查院!”
他以前和叶轻眉确实是用的这一套“人挡杀人”的方针政策。
庆帝:“若朕起了疑心也可以杀了朕!”
哦……原来是说反话啊……
他们要真敢起杀你的心,哪还能活到现在?
庆帝:“杀人固然能解决问题,但那是十恶不赦之人的妄想。”
老父亲……您这话说的太道貌岸然了吧?谁说这话都比您可信啊!杀人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那您的皇位哪来的?
不过,
吐槽归吐槽,捧哏归捧哏!
李忆:“儿臣明白,权御之术最重要是人心。杀伐不解决问题,要以德服人。”
庆帝:“你们呢?”
太子李承乾:“儿臣若有杀心,天诛地灭!”
二皇子李承泽:“儿臣亦是如此!”
两人又是深深叩首。
庆帝:“那就别用言语试探,心无宽仁,怎么能君临天下呀!”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看来庆帝是想培养一个“儒法并重”的继承人啊
庆帝:“你们如此胆大妄为,是在挑衅国法呀!”
国法?世间没有了叶轻眉,国法不过是皇室手中的工具罢了。
叶轻眉建下的法制,李云睿会放在眼里吗?
庆帝:“你们可以下去了!”
我们三人起身默默退下,侯公公捧着一纸公文往庆帝处走。
我瞥了一眼,估计是鉴查院的奏报。
出了庆帝的寝殿,夜幕四合,周围寂静无声。
我走在李承乾和李承泽之间,冷不丁冒出一句,
李忆:“这番话还不如用来敲打长公主。跟我们费什么劲……”
这两个人,一个是李云睿的“前任”,一个是李云睿的“地下拍档”。
听我这句话,不知作何感想。
太子李承乾:“忆儿,且住罢。”
一个讳莫如深,
二皇子李承泽:“怎么跪得累了?连父皇也敢埋怨?”
一个避而不谈
李忆:“夜黑,二位哥哥送送我吧?”
我拎了一盏宫灯,李承乾和李承泽走在我的两侧。
长长的宫道,高高的宫墙。
只我三人,无人跟随。
李忆:“我最近背了两首诗词,诗背给太子哥哥听,词念给二哥哥听。”
李忆:“一人一首,可不许说我厚此薄彼!”
太子李承乾:“你念。”
李承乾接过我手中的宫灯,温和的笑
我向前跳了两步,面对他们,倒着往后走
宫灯滢滢的暖光照在我们中间
难得见他们两个如此和谐的走在一起,
李忆:“先念给太子哥哥的,”
李忆:“煮豆燃豆萁,萁在釜下泣。 我烬你熟了,正好办教席。”
鲁迅先生《替豆萁伸冤》,李承泽就是这豆萁,我也想李承乾能明白李承泽的苦
庆帝把李承泽当磨刀石,去磨砺李承乾。他只要李承乾成为合格的帝王,可不管李承泽的死活。
李承乾脸色变了,他看李承泽,李承泽看我,
李承泽的瞳孔在颤,眼里是化不开的浓稠的哀伤……
我接着念,曹植七步成诗,兄弟相残,字字血泪,
李忆:“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李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太子李承乾:“我……”
太子李承乾:“我回宫!”
李承乾颤动着手,把宫灯塞进李承泽手里,
太子李承乾:“你送她吧!”
他深埋着头,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既孤单又落寞。
李承泽盯着李承乾远去的背影,突然笑了,
他回头问我,
二皇子李承泽:“他……是觉得对不起我吗?”
我垂下头,盯着自己脚尖,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承泽走到我身前,把宫灯递到我面前,道,
二皇子李承泽:“拿着,不是说腿疼吗?我背你!”
难得的温柔
我接过宫灯,攀上他不算宽厚却令人温暖安心的背
二皇子李承泽:“送我的那首呢?”
我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念
李忆:“兴亡千古繁华梦,诗眼倦天涯。”
李忆:“孔林乔木,吴宫蔓草,楚庙寒鸦。”
李忆:“数间茅舍,藏书万卷,投老村家。”
李忆:“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元代张可久先生的《人月圆·山中书事》
千古岁月,兴亡更替就像一场幻梦。
山中茅舍,万卷诗书,酿酒煎茶,才是人间至味。
李承泽根本不想要皇位,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潇洒自由啊!
可惜没人在乎他到底要什么……
他连自己要求什么都选不了!
我觉得他可怜,有一滴眼泪落在他的颈间
李承泽仿佛被烫了一下,他低了头,那滴泪顺着他的脖子滑下去,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开口,
二皇子李承泽:“李忆,谢谢你。”
二皇子李承泽:“我只为你一个人,弯过腰。”
夜幕下,他背着我,慢慢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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