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芷洝闻言,素日习惯性挂在嘴角的微笑维持不住了,又想起现在在谢栀涵面前根本没有必要保持微笑——反正她看不见,索性彻底放下了伪装,连虚伪的笑容都懒得敷衍。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谢芷洝也没多惊讶,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子——双目轻闭,面色倒不见得有多苍白,即使她亲口道出真相也依旧从容自若。谢芷洝知道,从小到大谢栀涵都是这样,似乎没有什么真正令她在意过。
看来失明并没有给谢栀涵造成多大的打击,没有让她一蹶不振。
谢芷洝还以为谢栀涵应该会郁郁寡欢,不谈终日以泪洗面,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稳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她真的好想看到这个姐姐失态的样子。
不要总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明明是个不正常的怪物,却总有那么多人主动围着她巴结讨好,即使谢栀涵永远是礼貌而疏远地拒绝也乐此不疲地前赴后继。
相比之下,她谢芷洝努力结交各家的同龄人却常因为自己的身份受到轻视嘲笑,像个滑稽的小丑,如此不堪。
凭什么我所努力追求的一切在你那里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凭什么你就永远比我高贵从容?
谢芷洝阴沉着脸,不甘地攥紧了拳头。过去发生的事情仿佛又浮现在眼前,直到手掌被指甲刺痛才回过神来。
“没关系,姐姐,你慢慢考虑,我不着急的。”多年的伪装早已让谢芷洝能够迅速调整好情绪,语气又显得诡异的亲切起来,“对了,差点忘了——我这次过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和羽铭哥哥订婚了。他为我特地定制了钻戒,我平时都不舍得戴呢。”
似是在炫耀,谢芷洝好像又忘记了谢栀涵失明的事实,从包里拿出首饰盒打开,取出一枚精致且价值不菲的钻戒,戴到了中指上。做完这一切才反应过来似的,谢芷洝突然为谢栀涵失明而感到懊恼——她都看不见,根本起不了什么效果。
显而易见的结果,谢栀涵听到他们订婚也不为所动,只是简单地道了一句“恭喜”。这让谢芷洝很不满意,但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能来刺激谢栀涵了,一股极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谢栀涵,对方毫无意外地没有察觉。
“哼……”终于是懒得再和谢栀涵浪费时间了,谢芷洝收起了钻戒,“嘴上的恭喜太没诚意了,姐姐不如回国参加我们的婚礼?日期就在这个月底。”
谢栀涵思索着,还没回复,就被对方提前打断了:“不要再拒绝了,你的很多朋友都蛮想你的。既然五年没见了刚好趁这次机会聚聚叙叙旧?”
这话说得是一副贴心为她着想的样子,可纵然无法准确接收外界刺激的谢栀涵也感觉到了对方语气里的怪异。
也只有她能在得知自己失明真相后还能面不改色地与罪魁祸首讨论要不要去参加对方的婚礼。但凡换了哪个情感正常的人,此时估计会情绪失控地要报警或要报复了。这正是谢芷洝所期待看到的谢栀涵的一面,也是永远不可能出现的一面。
思考过后,谢栀涵倒也决定回国。并不是真的想回去送上祝福,而是她突然想起自己在国内还有些事情要做。
谢芷洝走后,谢栀涵一个人在房间待了很久。
她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这种正常反应应该是被人欺骗伤害的愤怒、为自己命运变故的悲伤,通通都感觉不出来。只有心口处胀胀的酸酸的,感觉却还是不够明显。
关于谢芷洝所说的一切,在她心里也仅仅是起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波澜,就像小石子投入大海,没有翻出多少水花就被淹没吞噬,一切都像没有发生一样。但终归有什么不同了,谢栀涵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在这方面细小的变化的。
这个现象应该和她的心理医生说一下。
谢栀涵摸索着拿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按照记忆里电话的位置,拨打了特殊的拨号——这是她的心理医生的电话号码,为了方便联系特地设置了这样。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那头传来一道熟悉沉稳的声音:“谢小姐,最近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此时的国内已是深夜,还没休息的秦舟放下手里的文件,专心与自己的病人交流。
谢栀涵将自己今天的感觉向他简单说了一下。在听到谢栀涵失明的真相后,秦舟的心一紧。虽然以他多年洞悉人心的本事早就看出了谢栀涵的妹妹的心机深沉,却没想到当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还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
不过眼下重要的不是谢芷洝,而是谢栀涵的病情。
秦舟细细分析一番后道:“你的情感缺少症本就是轻微的,现在有了真实感受也是个好的迹象……”
一段简单的说明下,秦舟的语气渐渐缓和起来:“说实话,这还是你第一次因为病情和我主动联系。这从另外的方面可以说是你的大脑也在渴望恢复……我想,谢小姐你的病情治愈有很大的成功率。既然你打算回国,那么我们月底见个面,我再详细和你说明情况。”
谢栀涵答应了,两人简单道了句别便挂断了电话。
秦舟挂断电话后,脸色又变得沉重起来。
谢芷洝的行为已经对谢栀涵造成了实质性伤害,按理说她自己都主动承认了,就应该报警将她绳之以法。可身为谢栀涵的心理医生,他的职业道德却是不允许向任何人透露有关病人的情况。
也就是说,只有谢栀涵报警才能为自己所遭受的讨个说法。可谢栀涵显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那他就不便插手了。
想到这里,秦舟眉头紧皱。屋外早已是夜深人静,街上的灯火也早已黯淡,他就这样坐在桌前,沉思了许久。
————
生活在谢芷洝的出现后又逐步归向平静,谢栀涵依旧过着五年来习以为常的生活。
自从失明以后,她很少再弹钢琴。但失明对弹钢琴仿佛不存在般,只要触及黑白键那熟悉的光滑质感,稍微弹出两个音试探一番,谢栀涵就能够凭借往日对钢琴的熟悉回忆出整排琴键的位置,这并不夸张。
然而相比熟悉的钢琴,她更喜欢在别墅的园子里种植些花草。虽然看不见,但有保姆的帮忙,她也能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给自己开辟出一方小天地。五年中她中了许多花,存活下来的也不少,如今也只需要定时去浇浇水,这完全可以由保姆代劳,但谢栀涵还是享受自己动手的满足。
即使无法亲眼看到植物的长势,谢栀涵也习惯了通过触摸来感知。感知了植物的生机,感知希望。
谢栀涵捧起一株植物,抬手摸了摸,确定没有拿错——一盆郁金香。
时间本就过得很快,与她在此之前度过的五年光阴相比更是不值一提,很快就到了月底,谢栀涵也在准备回国的事情。这次回国的第一件事是给她的老师——沈教授送份生日礼物。谢栀涵因为自身缘故没有到学校上课,一直是在家中学习。沈教授虽然是名大学教授,机缘巧合之下与谢家有了联系,谢栀涵从小到大的教育也都是他给予的,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人,也是少数几个知道她患有情感缺失症的人之一。
五年不见,猛然记起沈教授今年似乎六十岁,生日意义非凡,自然要回国祝福。至于生日礼物,谢栀涵知道沈教授为人一向节俭,太贵重的礼物不见得对方喜欢,还不如自己亲手种的郁金香有诚意。
选好礼物,谢栀涵叫来保姆帮她给花处理好邮寄回国,自己也带着少数的行李,前往机场。
————
只是意外往往来的太突然。
当飞机上的广播里传来空姐颤抖的话语,以及飞机不时的震动,谢栀涵隐约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
同行的旅客们在听到空姐的话后个个惊慌失措,许多人绝望地痛苦起来。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悲哀,死神随时可能降临,大家无谓地祈祷、哀嚎,或是急躁地与工作人员发生争执,整个飞机上混乱不已。
越是到危险关头,越是无法保持冷静,因为大家都害怕那死一样的寂静,抗拒死亡的到来。
飞机越来越难以控制,磕磕碰碰已成常事,人群嘈杂的声响也越来越大。
谢栀涵依旧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她默默地看着周围的每个人的神情,人因恐惧而衍生出的各种情绪此刻在她眼前一览无余,似乎弥补了她所未能经历过的。
对于死亡,谢栀涵也是一样的漠然。她努力感受,却仍然体会不了一丝恐惧。
在这种情况下到底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幸运呢?至少她可以坦然地面对,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不会被恐惧折磨。
谢栀涵很想再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心中的疑惑,可惜现在来不及了。
意识彻底模糊之前,除了疼痛,她似乎隐约感觉到自己坠入了海中,冰冷的海水包裹住她,随之而来的窒息感也吞噬了她的最后一点意识……
眠浅:前世结束哇,为了赶紧写正文每话都是3k多字,但对于上学党来说还是感觉不方便更新,为了能稳定周更,以后每话的字数应该会降低到1-2k字,不然每话3k来不及更新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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