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一上班,彭舸就把赵文宣找来,研究样板房工程进度问题。还没谈几句,就有人敲门,彭舸随口说:请进!
两个男人走进来,问:“你是彭总吧?”
彭舸说:“我是。你们是?”
一个男人看了看赵文宣,对彭舸说:“我们想和您单独谈点事。”
彭舸不耐烦地说:“这是我的部门经理,我们正在谈工作。有什么事你们就说吧,要不你们就改时间再来!”
男人说:“是叶书记让我们来的。”
彭舸一听便明白了!他心里暗暗叫苦,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他让赵文宣先回去,然后把两位让到沙发上坐下。两个男人都掏出工作证给彭舸看,说:“我们是省纪检委的,有个案子需要找您核实一下情况。来之前叶书记有交待,说跟您可以直来直去,不必绕弯子。您也会积极配合的。”
彭舸说,好。他摁铃让刘喆过来给两位倒上茶水,刘喆做完这些事便退出去了。年轻一些的介绍说:“这是我们二室一处的常处长,我姓王,叫我小王吧。”
常处长说:“彭总,我们正在办一个案子,案子牵涉到陈希,陈希是你的前任,牵涉的问题也是你接任之前的事。按照我们的工作规则,我们需要做个笔录。”
彭舸便有些不悦,说:“这不好吧?”
常处长解释说:“只是一个规定,没什么特别意义。彭总也不要多心,这也不意味着你与案子有什么牵连,配合配合吧,叶书记对您都那么了解。”
彭舸只好接受,说:“行吧。您要问什么?”
小王已经拿出一摞纸,做好了笔录的准备。
常处长问:“你是叫彭舸,三撇的彭,百舸争流的舸?”
彭舸说:“对。”
“你是现任的仓吉地产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
彭舸皱了皱眉头,回说是。
“你哪年、几月份接任总经理?”
“今年一月份。刚一个月多点。你想知道什么你就直说吧,这些你们早就知道了还问什么?”
常处长笑了,说,“彭总,例行程序啊。好了,我切入正题吧。陈希给我们写了份材料,说他在任期间给某些领导送过一些钱和物,他在交接时,向你交待过没?”
彭舸思忖了一下。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如果彭舸说没交待,就把陈希装进去了;如果说交待过,彭舸确实又不清楚。彭舸说:“交待过。但是具体的他没说。”
“哦。那在财务上有没有反映?”
彭舸笑了,“常处长,企业买东西,只标注买了什么;提现金,也只是标注谁借了款,又以什么名义报了销。至于钱和物实际怎么用的,财务上不会有反映。”
“呵,我问了个外行的问题。彭总,你对以前的财务资料都清楚吗?”
“知道一些。但是我和陈希交接时有一个原则,就是我接之前的财务我不过问。我只知道帐上有多少钱,欠了多少。”
“明白了。我可以查查以前的帐吗?”
彭舸立即说:“这个不好吧?我们是个外资企业,帐务是股东的私人帐,按国家规定,只有税务、工商机关才可以查我们的帐。”
常处长笑笑,说:“彭总呀,你疏忽了一点:如果涉及到国家公务员,检察机关、监察、公安都有权力查你们的帐,这也是国家规定!我们和省监察厅合署办公,这你一定知道。如果你不觉得为难,我们可以带这些机关一起过来办案!”
彭舸明白了。他抱歉地说:“呵呵,有些事我不大懂。但是你要查以前的帐,你得和陈希说,他同意了你就查,我一定会配合。”
常处长宽容地笑笑,说:“行。另外,仓吉公司房屋销售的情况你一定清楚,你们有没有赠送的情况?就是说,白送。”
“这个据我所知没有,所有的房子都是正常销售,只不过其中有几套打了折。”
“折扣一般是多少?”
“八五折或九零折。这很正常,房地产公司都有这类事。”
“这个我们也要查一查,请彭总配合。”
“没问题。”
“好。彭总,陈希和你是战友吧?”
“是。但各是各码。”
“彭总的态度很好。我们纪检委办案的原则是重事实,讲道理。下一步还请彭总多多配合。”
“会的,叶书记我也很熟。”
“刚才那位倒茶的小姐是刘喆吧?我们也想找她谈一谈。”
彭舸突然觉得很恶心!他迅速地想,刘喆没有多少社会经验,遇到这种场合她会吓瘫的。他说:“常处长,可以,但最好不是今天,我们有非常紧急的事,她很忙,要赶材料。明天行不行?”
常处长宽容地说:“也行。 我们多跑一趟也没什么。那就明天,我们带陈希的意见过来,把几件事一起办了,要请彭总多配合啊!另外,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为了爱护陈希,希望今天我们来的事不要对外宣扬,这点务请彭总谨慎。”
最后一句话,常处长加重了语气。彭舸默默地点了点头。
送走省纪检委的两个人,彭舸立即把刘喆找来,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刘喆登时就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彭舸劝慰说:“刘喆,这件事很意外,但也不是天塌下来了。你冷静一点,这是个需要你迈过去的关口,躲是躲不开的。但是你要想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是董事局的秘书,不是陈总的私人秘书,你做的事只是执行董事会的决议,执行总经理的指令,内情你一概不知,对吧?”
刘喆心烦意乱,茫然地看着彭舸,摇摇头。
彭舸烦起来,严厉地说:“你摇什么头呀,你!你只能这样说!必须这样说!你懂不懂?”
刘喆低下了头,点点头。
彭舸看着刘喆,心里又是怜惜,又是生气。他问:“陈总最近找过你没有?”
刘喆摇摇头。
“那你找过他没有?”
刘喆低声说:“初六那天我给他打过电话,他没说什么就撂了电话。”
彭舸叹息了一声说:“以前的事我知道得很少,也不方便打听。刘喆,照顾好你自己。我和你接触一个多月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贪图虚荣、不负责任的女孩子,我信任你。碰到这种事情了,没办法。记住我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你今晚好好想想,设计好台词。不要惊慌,也不要乱说话。说多了,说错了,就会伤及到自己,没必要。听到没?”
刘喆愣愣地看着彭舸,过了一刻,才说:“知道了。彭总,你就象我大哥一样,谢谢你。我阅历浅,没经历过什么事,正像我以前说的,我无法站到你们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但还是不幸被卷了进来,我没想到!我知道您的意思了。”
彭舸心疼地走过去,抱住刘喆。刘喆头伏在他的肩上,低声抽泣着,泪如泉涌!
刘喆走后,彭舸坐到了办公桌前,心情烦乱。他点起一支烟,呆呆地看着天棚。就这么几天,情势大变。纪检委到底找上来了,这就证实陈希真的出事了。陈希一出事,一切都将变得很棘手!陈希是仓吉公司法定总经理,陈希的问题要是法人犯罪,仓吉公司就会停摆,一些人也可能会牵扯进去。陈希一出事,他对彭舸的授权也将失效,彭舸因而也将对事态的发展变得无能为力。
陈希是不是已经都坦白了?他的坦白涉及到了公司哪些业务?涉及到了哪些人?
刘喆是无辜的,他知道,他想保护她。仓吉公司也是无辜的,彭舸也想保护。但是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它让彭舸一时觉得思维混乱,茫然地竟毫无主意!彭舸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咖啡机旁,为自己烧了杯咖啡。他站在大落地窗前,喝着咖啡,开始回想常处长说的每一句话。
常处长说:“是叶书记让我们来的。”常处长说:“陈希给我们写了份材料,说他在任期间给某些领导送过一些钱和物,”常处长说:“仓吉公司房屋销售的情况你一定清楚,你们有没有赠送的情况?就是说,白送。”
他把这几句话反复掂量了一下,突然明白,常处长要调查的是陈希行贿的问题。但愿是这样。如果陈希仅是行贿而不是别的问题,这还好办一些。他想起叶梅说的话:有的能捞,有的不能捞。不要慌乱,明天观察一下常处长,判断一下陈希问题的性质。能捞,还可以找一下叶书记;不能捞,陈希就完了。但要尽量切割与公司的关系。
想到陈希,彭舸觉得挺沉重。陈希还是兢兢业业的。
而且,陈希在,仓吉公司董事局还要给陈希面子,也可以接受彭舸。陈希一旦出事,仓吉公司董事局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陈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彭舸愈加烦躁。
将近中午,有个人上楼来找刘喆。那人进来后,先给刘喆看一张纸条,纸条是陈希写来的,刘喆很熟悉陈希的笔体。刘喆看了看,默默地收起来,然后打开她的保险柜,把一些印章、账簿交给来人。那人仔细翻了翻,没说什么,就都装到他带来的一个大袋子里,握了握刘喆的手,走了。
刘喆一头栽在沙发上,大出了一口气。她很庆幸这件事来得这么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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