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 走吧，陈希

他闷闷地坐在办公桌前，心情极差。他想，如果不是你彭舸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波澜，也不会让陈希一而再地出事。如果不是你彭舸把谢明明逼到绝路上，谢明明也不会铤而走险。如果不是你让叶青去动谢明明，也许不会有今天这个结果！他想来想去，悔恨莫名，无计可施，最后长叹一声：罪莫大焉，罪莫大焉哪！

他犹豫着抄起保密电话。

电话刚接通时，他听到电话里有一阵笑声，陈希在和别人谈笑。“陈希，你到哪里了？”

“哦，是彭舸呀！我在布拉格呢，今早才到。现在布拉格是午夜了，我们刚刚参加完捷克议长的宴会，回到宾馆后大家没有睡意，正在闲聊天呢。你打来电话我很意外，你有事吗？”

彭舸突然变得有点迟疑了，他在心里斟酌着怎么说。 “陈希，行程紧张吗？还有几天？”

“紧张，两天跑一个国家，到了就是密集的会见、会谈、招待会，晚上还要做材料。彭舸，你好像有事要跟我说？”

“是有一点事，陈希，你周围若是有人，你就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听电话。”

“好的。”他走出房间，站在走廊里，“我出来了，你说吧。”

“陈希，你担心的事出现了，谢明明被中纪委双规后，他把你牵进去了，中纪委打算立案……”

陈希没有说话，电话那边很长时间静默着。

“陈希，你在听着吗？”

“听着呢。这是意料中的。”

“我告诉你是要你早有个准备，其实中纪委立案你也知道，就是调查，调查出来有问题了，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没问题了，给个结论，该怎么使用还怎么使用，提拔也不受影响……”

陈希打断他，“我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谢明明说出来的东西是明确的违纪违法，不可能没问题，问题还不小！但我的问题，我上次已向省纪检委交代了，我没有需要隐瞒的事情。”

“陈希你别傻，实在讲，如果你是独立的问题，这还好办，你也讲得清楚。但若你被谢明明牵扯进去了，那就不一样了！谢明明是一定要受到严厉惩罚的，他好不了，他就不会让你好，他是个极端自私、心毒手辣的家伙！在与谢明明的牵扯中你能说得清你是无意过失吗？你能说得清你是被谢明明欺骗、胁迫的吗？你一定拿不出证据来证实自己的清白，这类事都不会留下文字的，我知道。你要有自己的打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

“那我就告诉你实话：走吧，陈希，走得远远的！暂时避一下这是非的漩涡，等事情搞清楚了再回来。谢明明的事一定会搞清楚的，我保证。”

陈希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我不会走的，我走了就是负罪潜逃。”

“陈希，你真是迂腐得可以！陈希，你想过出国吗？”

“我没想过，我不想在国外生活，过那种没有根的日子。舸子，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不要说了，再不要提起！”

彭舸心烦意乱，不知说什么好。“好，我不说什么了，你多保重。你好好地访问吧，回来我给你接风。一路上注意安全。”

彭舸急匆匆撂了电话，他要立即给戴维斯打电话。

“戴维斯，摩瑞告诫我不要轻易给你打电话，说你很忙。我是第一次主动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有一件很麻烦的事请你帮忙，请你原谅。”

戴维斯愉快地说：“英俊的小伙子，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我还没有机会报答你，我很乐意帮你。”

“首先我得请你原谅，由于我们国家法律的要求，这件事我不能给你说得很细致。简单说，陈希受谢明明的牵连，可能会面临一些麻烦……”

戴维斯不客气地打断彭舸：“彭，谢明明在哪里？我听说他被中国的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拘押着，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很抱歉，戴维斯先生。我接着说好吗？谢明明是个十恶不赦的家伙，但陈希只是无意间犯了些过失，他们是不同的。你愿意帮助一下陈希吗？这是我的请求。”

戴维斯迟疑地说：“也许吧。你可以具体地说一下你的请求。”

“谢谢你。陈希现在正随中国政协代表团在国外访问，我刚通过电话，今天他在布拉格，后天就会到达雅典。你能在这个期间设法让他留在国外吗？——不是永久居留，是暂避，等到谢明明的案子水落石出了，他还想回到中国。所需的费用我来支付。”

“你说得很含糊，我来问你吧。暂避是什么意思？”

“就是暂时躲避一段，然后回来。”

“回到中国？他清楚这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后患吗？”

“戴维斯，这需要你帮忙，既暂避了，还不会给陈希带来巨大的后患。”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但我们先把它放在一边。他会提出政治避难吗？”

“不会。”

“他会接受警方不合法**易、吸食大麻等指控吗？”

“不会，这会严重损害他的名誉。”

“如果他得了一场大病，他就可以在国外长期留医。”

“他的身体一直很好，正常情况下不会发生这类问题。”

戴维斯在电话那边哂笑了一下，“如果他把一些特殊的药丸吃下去，那就不一样了。”

“不行，戴维斯，他决不会配合你的。我实说吧，其实暂避只是我的想法，陈希他并不赞成，他想慷慨赴义，他就是想如期回国！”

戴维斯的喉咙里咕噜了一声，他赞叹道：“他是个绅士，我也很羡慕你们的这种友谊。好了，彭，我明白了，我尽力去安排吧。但是作为回报，你必须告诉我谢明明的下落，这对我很重要。”

“如果我办不到呢？”

“那我也不责怪你，我仍然会帮你的忙，但是，你就欠我一个人情！”

“戴维斯，这件事很紧急，你有把握吗？”

“不要担心，我想这应该不是个大问题。还有别的事吗，英俊的小伙子？”

“没有了。”

“晚安？”

“晚安。”

叶青又打电话进来，他抱怨说：“和谁通电话呢这么长时间！我一遍遍拨，老是占线！彭兄，消气没？没消气我过一个小时再打过来？”

彭舸抱歉地说：“叶青，刚才我是一股火气，对不起。不过，我一再叮嘱你不要让谢明明乱说话，为什么他还在不停地说？我生气就生气这个。陈希不应该被牵扯进去，他很冤。那是咱们一个老战友，人很正直，不小心上了鬼子当。如果他被专政了，我就会很难过，因为是我挑起了事端，最后把他害了！”

叶青沉默了，沉默过后他说：“彭兄，我一直很尊重你，跟你说话我也比较谨慎。但是在陈希这件事上，我得批评老兄，这是感情用事！第一，中纪委是*****直接领导的机关，我们有什么资格去指挥他们该怎么做？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办案原则；第二，你为什么那么相信陈希？你完全了解陈希吗？他真的没有问题吗？若说战友，谢明明不是你的老战友吗，你对他为什么那么恨之入骨？第三，你接了陈希，你觉得是受益于他，但你也替他平了不少的事，为这个你老兄真是殚精竭虑。人各有命，你能替所有人消灾吗？你不能。我们都是为国家服务的，虽然有时有些私心，替朋友、战友考虑得多一些，但在大的是非面前，你能践踏原则吗？我能吗？你想一想，首长为什么不让你管谢明明的事？首长就是觉得你太好意气用事了。法律就是法律，你践踏了法律，法律就会反过来找你的麻烦！”

彭舸黯然，叶青的这些话让他很感意外。过了一刻，他歉意地说：“叶青，对不起，我是有些太张狂了，由着性子来。我的性格不好，这你是知道的，可是人确实不能不要原则，你批评得好，我接受。人各有命，去他妈的吧，今后我谁也不管了，就做好我自己的事行了！”

叶青说：“到底是老兄，坦荡！但是我告诉你一件事，首长和中纪委谈好了，谢明明由我们接过来继续办，他就会闭嘴的。但是陈希我们管不了了，中纪委不想放过他。而且谢明明供出来的不止是陈希，还有许多干部，是一批人，还有副省以上的高级干部，这个案子要引出一个大案了。对陈希，中纪委是有数的，他们知道他以前就向省纪委交待过，据省纪委讲，他基本是诚实的，交代的也比较彻底。”

彭舸心情沉重地撂了电话，心里很是咸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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