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舸听到穆省长因受贿而被处分的消息时,很平静。他已经见到了许多,对此变得有些麻木。他也不责怪陈希,陈希是一定会把穆省长交代出来的,这是他的性格。他的交代还涉及到了市建委主任栗书明和其他一些人,栗书明也被双规了。陈希有种急切的洗心革面心理,但他这样做,既不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名,也不是出于怨恨,而只是一种性格。在那些“交易”里,没有强制,没有胁迫。陈希的交代清楚,全面,使中纪委的官员也很惊讶,同时也很欣赏,这对以后对陈希的处理也起到了重要作用。在所有被双规的官员里,陈希是最坦诚的,所以核实陈希的问题,中纪委没大费力气,也很快就结了案。
到了八月份,陈希案经过法院审理,很快就要宣判了。陈希还住在郊区的武警营房里,已经没有什么讯问,也不需要再写材料了,陈希很清闲。每天除了由纪委官员陪着在院子里散散步外,他就是坐在床上静默沉思,或站在窗口,看武警官兵在院子里操练。盛夏,屋子里濡热难当,陈希经常汗流浃背,但他从不抱怨,甚至纪委官员提出要给他装一部空调,他也拒绝了。这个期间,彭舸虽然已得知陈希回到徙阳了,但从未来看过他。他只是交了一笔钱,请纪委给陈希改善一下伙食和生活条件。
就在陈希案开庭前的一周,彭舸突然来了,他说:“陈希,抱歉我一直没来看你,因为纪委有纪律。我已经征得他们的同意,带你去个地方,你穿好衣服,咱们走吧。”
彭舸驾驶着那辆奔驰,陈希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纪委的一位官员和武警的一位上尉坐在后排座上。
车子驶出了市区,在走了很长一段路后,停在了一个忙碌的建筑工地旁边。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小山上,他们俯瞰着工地,那里是一派繁忙的施工景象。
彭舸说:“陈希,这是我们的物流中心工地,十月份它就要竣工了。你不是一直在想着做这件事么?现在它实现了,这里有你的心血!”
陈希很平静地说:“这是你建的。”
彭舸没有发火,他也很平静地说:“起初我对这个项目并不热心,但是你感染了我,穆省长也感染了我。你们都很忙,我就把它建起来了。以我们的关系,在谁手里建成,都是我们共同的事业。摩瑞曾经说过,我们能够接受的,都是我们喜欢的。看到你的愿望在这里实现,你不高兴?”
陈希有些动容,他说:“我高兴,我高兴。舸子,你用心良苦,我确实很感激。”
“陈希,将来,你来经营它吧。这些都是你的。”
陈希漠然地说:“我不接受。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陈希你别傻。你适合干这个。你知道我是个云游僧,我在哪里都干不长,我把仓吉公司二期干完,我也会卸掉总经理的职务了。陈希,你的错误是误信,你太单纯。经历了最近这一系列的事情后,我想你会有全新的感受了,再不会干傻事。陈希,我想问你,当初你就知道2000万美元是黑钱,而你故意向我隐瞒了,是吧?”
陈希默默地点点头。
“你的初衷是怕我也扯进去,不愿让我知道。我是后来才发觉的。可是这样一来,你反而激发了我的正义感,使我不管不顾地把这一切都揭露出来,反而害了你。陈希,你觉不觉得这很荒唐?”
“舸子你不要这样想,我的犹豫确实是因为瞻前顾后,我没有你那样的正直和勇气,如果我有,我早就从那个肮脏的利益链里跳出来了。舸子,我其实是很感激你,你帮我做了一次勇敢的心灵救赎。”
彭舸笑了笑,“还是那句话,上过战场和没上过战场就是不一样,虽然我们都是军人。我们这个社会越来越……我不知道怎样说,保持我们心灵的纯净和大无畏越来越难了。但这不是我们苟且的理由。陈希,你还有机会,不要灰心。”
纪委的干部和武警上尉就在他们身后站着,他们默默地听着,并不打算制止他们的谈话。
陈希问:“谢明明现在怎样?”
彭舸嘴角撇一撇,“他现在已是行尸走肉,每天受着身心的煎熬。”
“他罪有应得。舸子,谢谢你,今天我很振奋。”
一周后,陈希贿赂案宣判。那一天,彭舸设法弄了一个旁听证,开车去了徙阳中级法院。那天是个周六,很多的市民还在睡懒觉,早上的徙阳市很清冷。彭舸把车开进法院的院子里,停好后,他靠在车边点起了一支烟。这时,一辆面包车开进院子,下来一些人。彭舸突然发现了叶梅,她正缓缓地走上台阶。彭舸不由得喊了一声:“叶子!“
叶梅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了彭舸。她走下台阶,向彭舸走来。
“舸子,你也来了?”
彭舸愣愣地看着叶梅,说:“叶子,你的信我看到了。你用不着自责,陈希他咎由自取。”
叶梅浅浅地一笑,“我只是履行职责,没有什么好自责的。”
“是我不好,我太冲动了,伤害了陈希,也伤害了你,自责的应该是我。叶子,你已经去北京了吗?”
“人去了,家下周搬。舸子,今后天各一方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酒要少喝点,烟也要少抽,也不要出马一条枪了,那会伤害很多人。”
彭舸一时无语。叶梅深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就离开了。
生活中很多事都需举重若轻,只是叶梅始终都无法忘怀彭舸那落寞的眼神,想起来就很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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