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所有的同事都惊叹着围了过来,对着飞行器大肆赞叹。有的立刻拿手机照片,放到微信朋友圈上去晒。
起先,我也十分兴奋,眼睛盯着飞行器看了一会儿,然后当我去整理桌子上被吹乱的资料时,忽然看到那部随着“大疆幻影”一起被快递到我手上的巨屏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
来电话了,而且,不是普通的电话,是微信的视频聊天请求。
这手机本来就安装了微信,并且用一个账号登陆在线,因此只要上了网,当别人向这个账号发出微信聊天请求时,这部手机屏幕自然会亮。
我一看,发出聊天请求的,是一个叫“伊登”的账号。我狐疑着点击“同意”。
屏幕中出现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就是刚才在电梯里嘲笑我驼背的那个女高中生。从她身后的背景来看,她应该就在我们这栋楼里,而且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因为我能通过她背后的玻璃窗,看到威海路对面的另一栋大楼。
“龟仙人大叔,你好,你奇妙的一天开始了。”她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那么顽皮。
“你搞什么鬼?这飞行器是你的?”
“大叔能先把蓝牙耳机戴上吗?谢谢!”
于是我戴上蓝牙耳机。
女孩又笑了起来:“龟仙人大叔虽然不好看,但很听话,很可爱。接下来请你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我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我走到正好空着的三号会议室里,并且把门带上,在关门的那一刹那,我回头看了看,发现“大疆幻影”依然悬停在半空,但悬挂的云台镜头,向我这里瞄了过来。
“很好,你进了三号会议室。”红衣女孩说道。
“那无人机上搭载的HD-3D云台拍摄的画面,应该是实时传输到你那里了吧?”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一边心不在焉地透过窗户往外面看,生怕主编走过来向我催稿、骂人。
“对的,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小姑娘,你日漫是不是看多了,快别玩了,大叔我还有正经……”
“大叔,我也知道,就这么一台入门级的民用飞行器,你是不会买账的。怎么说呢,其实我也觉得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小儿科了,但是其他地方我们都可以用更高端、至少是续航能力更强的无人机来监控你,唯独在你的办公地点,也就是我们要展开计划的原点,只有这样大小的飞行器才能进来。我也可以动用一批黑客接管你们那里的闭路电视监控系统,也就是CCTV,来监控你。但那样做有可能会惊动警察,风险太高,我们暂时还不觉得有必要惹这样的麻烦。”
女高中生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刚才的笑容完全没了。但我还是觉得莫名其妙,认为这个女高中生脑子不大正常,一心想快点结束这无聊的游戏。
“小姑娘,我真有正经事……”
女孩微微一笑,我注意到,她这次笑得和前几次不同,前几次是一种戏谑、一种嘲讽;这一次,她的笑容在妩媚中带着三分猎人紧盯猎物般的残忍。
“现在已经是四点了,请你赶紧用手机看一下卫视的新闻直播画面。现场直播画面将持续至少半小时,你如果有兴趣,就再打过来吧。你应当清楚的是,这一切都是我们为你准备的,要想救他们,只有你来求我。记住,半小时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并且把我手里的这部手机销毁,到时候你永远也不会再找到我了。”
说着,她退出了微信视频聊天。
我心中暗骂:“神经病!”把巨屏手机扔在桌子上,自顾自走出去了——我这人脾气很犟,谁想从我身上达到目的,好好求也罢了,如果来硬的玩阴的,即便我暂时服软,将来也总要找补回来。
可一出门,就听到一个同事的手机里传来一阵声音。
“本台刚刚收到的消息,今天中午12:00在南沙美济礁东北海域劫持中国渔船的武装分子,主动联系美联社,要求其派遣专业航拍无人机,将被劫持渔船上的视频画面实时传输到全球主要电视机网络视频媒体上。本台将立刻播出美联社传输给本台的实时信号画面。”
我吃了一惊,立刻凑到那同事跟前,只见他应该是打开了一个能够直播电视信号的视频APP,因此手机上正在播放某卫视新闻台的画面。只见此刻美联社的无人机的拍摄镜头对准了一艘渔船的前甲板上,前甲板上跪了十二个人,从左至右一字排开。从身形上看,这些人有高有矮,有瘦有胖,似乎还有好几个是女人。他们全部带着黑色的头套,在这十二个人后面,是六个十四五岁,瘦小枯干,却满脸傲狠的小孩,穿着绿色迷彩服,歪戴着帽子,手上的AK-47瞄着这十二个人的后脑勺。另外一个小孩,就是先前各大媒体在报道此事时,普遍所使用的那张照片里的那个对着镜头竖中指的主角(网上已经有人骂他是“中指猩魔”了,因为他不但竖中指,长的还瘦小枯干像猴子),对着镜头在说着什么。海上风浪太大,他说些什么没人听得清楚。
我马上去打开自己的手机。我知道,国内对这类新闻事件进行视频现场直播时,一般都是延迟直播;而一些外国媒体则是非延迟直播。我手机上就装了BBC和CNN的客户端,果然,CNN的直播画面就要比卫视画面快上几分钟。
此刻那位“中指猩魔”正在把镜头前左边第一个人的头套摘下。
头套摘下的那一刹那,我几乎惊叫起来。
那人,居然是赵磊!
我的第一反应是,我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我瞪大眼睛,仔细去看,那对小而销魂的斗鸡眼,那张扁平且撒满了芝麻样雀斑的大饼脸,还有厚得能挂手提包的翘嘴唇,这世界上除了我的那个“畜生”死党,还有谁会有这副尊容?除了他,还有谁会在遇到匪徒时,用这么欠揍的眼神看着向他施暴的匪徒——高中时是抢点小钱的小流氓,此刻则是那个“中指猩魔”——从而招来更多的暴揍?
“中指猩魔”用枪托在这个人的肩头狠狠砸了一下——我觉得,我是“中指猩魔”也会这么干,这小子的眼神实在太欠揍了。
但挨了揍的赵磊,还是昂着头,将他斗鸡眼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目光更加集中地盯住了“中指猩魔”的脸。
他肯定是赵磊啊!我独一无二的死党!我绝对不相信老天爷会创造出第二个这样的货色!他怎么跑到那艘渔船上去了?还去南沙美济礁?还被歹徒劫持了?
我有些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在做梦,身处一个前所未有般真实的梦境!
我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中指猩魔”已经将赵磊旁边第二个人的头套摘下。
这是一个美女,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米黄色T恤衫里丰满而窈窕的身体在狂烈的海风中瑟瑟发抖,粉嫩的脸上没有哪怕半点血色,脸嘴唇都是苍白的。她的长发被海风吹得在空中狂舞,几乎将她的半张脸都遮没了。我相信,当时所有坐在电视机镜头前的男性观众都会心生怜惜,大骂这帮娃娃兵海盗没有人性,希望这个姑娘尽快获释。
可对于我来说,这又是一张让我无比抓狂的脸。
我认识她!而且记忆无比深刻!
她是我大学时曾经追求的女生,也是迄今为止我唯一鼓起勇气追求的女生。她是班花,我只是班中一个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男生;她是学霸,年年拿奖学金,我虽算不上学渣,但连奖学金的边都没碰到过。可那时的我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用蹩脚至极的书法和至今想来十分肉麻老套的语句写了一封情书,找机会夹在她的课本里。她很大方地单独约了我,明确说她已有心仪的男朋友,和我之间不可能。
我记得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她抱着一大堆课本,正准备赶到教室去自习。在操场上,微风拂动着她的长发和粉色连衣裙,她用手去理头发的模样太过动人,我至今都不能忘怀。
“谢谢你的坦诚。”在她将她要说的话都说完后,我涨红了脸憋了半天,终于吐出这几个字,回头走向自己的寝室楼。过了半分钟,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者说不知为什么会犯二,猛地回头大喊:“你不喜欢我,这没关系!我就是喜欢你,这与你无关!我就是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这也与你无关!我就是愿意把最美丽的你珍藏在我心底的最深处,并为了守候这份美丽不惜一切代价,这也与你无关!”
我喊得很响,那时的操场上,居然响起一阵寥落的掌声,但更多的人,是用看傻B的眼神在看我。而且自那以后,我在学校里有了个外号——“霸道屌丝”。都说我没有“霸道总裁”的命,身为一介屌丝说的话却也很霸道。
不过这句话,却让她对我有些刮目相看。因为这句话最初是来自于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中的一句:“我爱你,与你有何相关?”而这个很有艺术气息的美女,对歌德推崇有加。至此之后,她成了我可以说是仅有的一个异性朋友,虽然联系很不密切,虽然我始终没有再试图拉近我们之间的关系。大学毕业后,她考上了公务员,我们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但我知道,她一直就在我心底的那个角落。只要有机会,我是会为她——这个名叫闵琼的女孩做任何事的。
此刻,我开始了解,那个红衣女孩为什么会在微信视频聊天时,用那种猎人玩弄猎物般的眼神看我。我隐隐地觉得,莫非这次海盗劫持中国渔船的事件,其实是为了我而进行的?渔船上的这些人质,都是我认识的人?
但心里边另一个声音告诉我:这绝不可能,电影中的情节绝对不会发生在现实里。
但当“中指猩魔”将闵琼旁边第三个人的面罩摘掉时,我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也荡然无存了。我冲进三号会议室,拿起那部手机,打开微信——这部手机的微信里只有一个联系人——伊登,我立刻发出了视频聊天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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