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把门锁上后,我一头栽倒在床上——哪怕马上就要枪毙我,也让我睡饱了再说。
我这人的优点之一,就是哪怕天塌下来也是该吃吃,该睡睡。所以这一觉我睡得很沉。把我惊醒的,是一阵敲门声。
我醒了后,本能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我右手拿着AK-12,左手把门打开一条缝往外张望——原来是送早餐的服务员。
邮轮上的早餐主要是牛奶、燕麦和西点之类,量很足,我吃完后盘算了一下,估计伊登和几个手下遭到打击,可能在邮轮上暂时躲起来,等时机再对付“金眼狗”一伙。看样子,我很有可能要在邮轮上呆上两天了,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装作一个普通游客——如果一直呆在这间阳台房里,恐怕也会引起别人怀疑。
于是,我开始在这间阳台客房中寻找自己可能需要的东西。在衣橱里我找到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和衬衫、西裤,还有其他一些衣服,在床头柜上,我还找到一张邮轮卡,也就是英语里所谓的seapass。这张卡对于我实在太重要了,玩过邮轮的人都应该知道,这张邮轮卡首先等于是你的房卡,没有这张卡,你连关闭的房门都没法打开;其次,这也是你进入免费餐厅用餐的凭证,上面还标明了你用餐的时间;再次,这张卡如果和你的信用卡绑定,就可以用来邮轮上的消费。
我看了看邮轮卡上所标明的午餐时间:12:30分,还有好几个小时,于是先在卫生间里给自己冲了个澡,把身上臭烘烘还带有血迹的衣服换了一身。然后躺到床上,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打算一边放松一下,一边考虑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
电视机就贴壁挂在写字台旁,点亮后显示出图像。这图像一进入我的眼睛,吓得我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画面里居然是陈兆峰!
只见他面对镜头正在侃侃而谈,背景似乎是什么建筑的室内,窗外是蓝天碧海。
我从最初的惊骇中平静下来后的第一反应,是陈兆峰是个媒体宠儿,这家电视台或许正在播放以前采访他的节目。但很快我听清了电视机里的这个“陈兆峰”在说些什么,吓得我全身的汗毛根都炸了起来。
“各位乘客,我向你们保证,这艘‘德川轮’绝对、依然是全世界最安全的海上豪华游轮,没有之一。昨天晚上,或者说今天凌晨,部分游客听到的奇怪响声,可能是昨天夜里我们的船长为规避风浪,而做出了过大的机械动作所导致的声音,如果打扰了各位,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但我还是非常相信井上船长的专业判断的。再说,没有一点刺激,人生的旅途怎能完整……”
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我已经没心思仔细去听。我只知道,他没死,他正通过船长室里的闭路电视和邮轮上的游客对话。
我仔细回忆昨天的情景,得出的结论是,陈兆峰连脸皮都被整个被血淋淋地扒下来了,绝对没可能复活。电视机里的这个人必然是“阿昆”。“阿昆”被击中后应该是受了伤,之后他缓过来了,然后以陈兆峰的身份开始在邮轮上发号施令,并且获得让自己得到医治的资源。
还有一种可能,“阿昆”被击伤后被“金眼狗”等人控制住了,“金眼狗”为了避免游轮上出现恐慌,或者引起相关海域里海上执法部门的注意,强迫他出来做“安民告示”。
如今电视机里那个“阿昆”脸上虽然洋溢着招牌式的所谓“高富帅”特有的自信微笑,但其实表情十分僵硬,而且双眼缺乏神采,总让人觉得他其实十分疲倦甚至无力。我想,我所推测的第二种可能性应该是成立的。
如果真的是第二种可能,那么此刻这个“阿昆”的身边,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说不定就站着几个“金眼狗”的手下,甚至于“金眼狗”本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只要他说错一个字,残暴的子弹就会把他的身体撕碎。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沉,如果“金眼狗”的部下能够及时清理完毕那个血腥的现场,那么他们就能够控制住局势——整艘邮轮表面上一片祥和,实际上遍布了“金眼狗”的眼线,只要我一露面,就会落入他们手中——他们一门心思要保护的那个沈云杉就是死在我的手上,他们定然恨透了我,说不定沈云杉的父亲,也就是那个隐形富豪沈和,已经出了赏格要我的人头。
更可能的是,他们现在就在暗地里调查我到底在哪儿。伊登等几个要么像我一样找地方躲了起来,要么就是已经被“金眼狗”那伙人抓了起来。
我思来想去,躲在阳台房里绝对不是好办法,一旦被发现了搞不好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跑到人群多的地方,让“金眼狗”这帮人下手时有所顾忌。
想到这里,我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吃午饭的时间已经不远,我便打算出门,不过碰到的一个难题是,那把AK-12怎么办?带在身上显然是不可能的,留在房间里,收拾房间的服务生看到了肯定会向邮轮管理层报告。从阳台上扔掉或许是一种选择,但邮轮上白天有很多人活动,我自然不必害怕,可到了晚上呢?“金眼狗”那帮人乘夜找麻烦的话,我如果没有枪必然会死得很难看。
思来想去,我最后只能把AK-12藏在床底,同时出门前在门把手上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
根据楼层指示图,我向邮轮的主餐厅——蒙太古餐厅走去。一路上我小心翼翼,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也不与任何人有眼神上的交集。同时,我心里面胡思乱想,想着万一伊登一直不出现,我难道要在这艘邮轮上,等到邮轮的这趟旅程结束吗?
就这样走了一段就到了中庭,我隐隐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就是潜意识告诉你,有东西出问题、不对头了,可你就是抓不住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看到认识的人没注意?有不友好的恶毒目光正在看我?
应该都不是。
就这样我心情忐忑地来到了蒙太古餐厅,这才发现这个餐厅非常之大,而且是跨甲板的,也就是一共四层,除了最下面一层,其余三层在中间部分是打通的。
一个白人服务员看了我出示的邮轮卡,微笑着把我引到了一个靠着中间栏杆旁的桌子旁坐着。从这里,我能看到整个餐厅四层楼的样子——深色的斑点地毯、黄白相间的立柱,显得十分气派。
我点了开胃菜、主菜和甜点,不一会儿东西就上来了。我一边吃着色拉、意大利海鲜面,一边不时地四下张望。和我同桌的两个老外在那里热烈地用英语讨论,似乎是说昨天晚上他们明明是听到顶层甲板上是传来几声枪响的,凌晨他们要上顶层甲板看日出也被工作人员拦住。可在那之后过了一个半小时,顶层甲板重新开放,他们上去仔细一看,发现一切正常。唯一不对头的地方,是游泳池中的池水被放空,有工作人员在那里在进行清理。
我心头一紧,暗想:“昨天的杀戮场果然是被清理过了。”想着吃完中饭到要去顶层甲板上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两个老外吃得十分香甜,其中一个对邮轮供应的甜品,也就是冰激凌赞不绝口。但这些食物在我嘴里都味同嚼蜡,我只想尽快吃完,然后去顶层的露天游泳池看看。
就在这时,我背后忽然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这人其实刚才一直在说话,只是在相对嘈杂的餐厅里并不凸显,如今他略微提高了嗓门,我终于分辨出这人说话的内容和口音,顿时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这事儿您可别跟我这儿辩,这事儿我最熟了。西班牙跨海征服美洲,日本跨过对马海峡征服朝鲜,英国把殖民地的军旗插遍全球,您倒是跟我说说,这和当初维京海盗干的事儿有啥区别?维京海盗也不是乘着小破船向西探索,到了不列颠和法兰西烧杀淫掠,最后觉得还不过瘾索性跟那儿殖民了吗……”
这位仁兄的“高论”显然引起了邻桌几个人的注意。但我对他说话的内容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他的嗓音却让我心中一激灵。
居然是那个“格瓦拉”!
我大着胆子,把头扭过去,果然,国字脸,皮肤黝黑,胡子刮得异常干净,虽然此刻这人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那件“格瓦拉”T恤衫,但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上依旧是整洁至极,连个褶皱都看不到。而在他对面,与他对话的,则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老者。
这两人似乎相谈甚欢,根本没有注意到我。
“小海盗抢点儿银子,捞点儿货物,大海盗索性裂土为王,从这个意义上讲啊,这些国家都可以被称作‘海盗国家’,这些国家那时候的政府,就是个海盗集团。还有一点您要注意,这些国家对外扩张的时候,向国内发行债券,从而获取资金扩军备战,而那时候的海盗们出海前,也是股份制集资的……”
“格瓦拉”依然在那里滔滔不绝,我却暗想:“妈的,流氓会学术,神仙挡不住。何况他还有同伙,我还是乘他没发现我,先躲开点。”想到这里,我悄悄起身,离开了蒙太古餐厅,并且走到中庭,乘坐透明的观光电梯来到顶层甲板。
“格瓦拉”似乎没有跟来,这让我大大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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