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随着光线越来越强,总统套房里被照射到的地方越来越多,那些“海蚯蚓”很快密集地聚集在伊登的身后。伊登似乎对这乳白色的冷光也很忌惮、害怕,龇牙咧嘴地“呀呀”大叫。它双手一松,从二层地板边缘的栅栏上落在一层的地面上。我看到,那些幸存的“海蚯蚓”就聚集在它的头发上,将它原本如同妖孽般湛蓝的头发覆盖起来,使它看上去头发重新变回了黑色。
随即,伊登“呀呀”怪叫着,用双手遮挡着这光亮,扭动着鳗鱼尾巴和直接能够看到腰椎的腰肢,从房间的大门口出去了。
伊登走了,但我根本就没法松上一口气,因为“德川号”还在不停地摇晃、摆动。我努力地抓住一楼通往二楼楼梯上的把手,防止自己跌倒或者滑走。而且我发现,“德川号”似乎开始有些倾斜了!
我向落地窗外看去,惊骇地看到,在明亮的乳白光线中,有长长的触须在半空中舞动——就是那种半透明的触须——“地狱妖瞳”的触须。
一幅我曾经见过的、恐怖的场景在我脑海中浮现:就是那个美国土豪临死前在海中拍下的照片:整艘“德川号”被“地狱妖瞳”拖入海平面下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在“德川号”的四周,总能浮现未来噩运的景象,先前是我险些被穆武灵杀死,如今就是“德川号”自己被一只海底巨怪拖入深渊。
但这几根触须只是在落地玻璃外晃动了几下,就又重新落了下去。
甲板的摆动、摇晃渐渐止歇了,最后“德川号”重新归于平静——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当时“地狱妖瞳”明明就能够把整艘“德川号”拖入海底,却为什么要过那么长时间才动手?或许它只是人性而已,拥有如此诡异、恐怖力量的生物,也的确有资格任性。
当时的我还稍微觉得可以松口气,心想无论如何警报是暂时解除了。我想着“阿昆”会不会有事,于是捡起那只被扔在沙发旁的手提箱,来到大门外,朝外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后才大着胆子走了出去。
临走时,我回头看了这件总统套房一眼——我总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具体是什么一时却也说不上来。我当时心中着急,也没细想就走了。
我沿着三楼的主走廊小心翼翼地走着,在这艘船上,如今有一个鳗尾怪,还有一个比鳗尾怪更诡异、可怕的怪人,我只觉得“德川号”如今已经成了一座飘荡在海上的坟墓,或者说是一座巨大的公墓。于是,连那部从“阿昆”手上拿来的、原本用来照明的手机我都不敢用,只敢凭借着外面透入的、“地狱妖瞳”发出的光线勉强辨认方向前进。
可走着走着,我总觉得不大对劲,怎么前进起来有点吃力?
而且,我耳边时不时会传来“吱吱嗝嗝”让我牙呲耳酸的声音,但并不是很响。
忽然间,我心头一凛:这艘船的船体会不会已经开始进水、倾斜了?经历了刚才“地狱妖瞳”的猛烈摇晃,这艘船很可能遭遇了重创。或许船体某些深入海平面的地方因为结构受损,开始塌陷,甚至出现逐渐增大的破口。
我曾经在网络上查到,大型船只从倾覆的先兆出现到正式倾覆大概有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于是觉得“德川号”的时间可能也不会太多了。于是我急着找到“阿昆”,给他手提箱,缓解他的痛苦,然后和他一起离开“德川号”。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还是太嫩、知道得太少了。“德川号”实际的情况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诡异得多。
我从安全楼梯来到一楼甲板,进入中庭。我先躲在出口的门边,向中庭张望,借着“地狱妖瞳”所散发的光芒,我隐隐约约地看清楚里面的大概情状——应该是没有危险,我这才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我来到了当初捆绑“阿昆”的地方,眼前的情景却让我大吃了一惊。
“阿昆”已经不见了,不在原来的位置了。我用来捆绑他的皮带、围巾、破衣服之类的东西被杂七杂八地扔在地上,可他自己却已经不知所踪。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阿昆”原来所在位置的地面上,一条巨大的“血痕”蜿蜒而出,一只延伸向那个通往船舷走廊的玻璃转门出口。
我的全身立刻就是一颤,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副可怕的场景:穆武灵或者伊登把被我绑缚住,没有丝毫逃跑反抗能力的“阿昆”撕裂,吞噬。
我心中非常害怕,怕得浑身止不住地发冷、打颤,怕得真想立刻找个地方跳入海中,离开这鬼域一般的船只。
但在犹豫了几秒钟后,我还是沿着那条血痕走了过去——跳海只能是死路一条,逃避也太过懦夫:“阿昆”救过我的命,我无论如何至少要知道他最终的结局是什么,哪怕死了,也得给他磕几个头。
我沿着地面上的血迹走向那扇玻璃转门,就在我即将抵达转门时,猛然间——
我觉得背后有一股强烈的、白色的光芒射了过来,几乎把我身前的这一片区域照亮,并且在我身前的地板上投射出一个长长的黑影——也就是我自己的影子。
与此同时,通过面前玻璃转门上的玻璃反光,我看到身后有一条长长的、透明的、放射着强烈荧光的触手正从半空中迅速向我接近。
我连回头看清楚那个东西都不敢,立刻撒开腿就跑了出去,刚刚跑到露天甲板走廊上,就看到一条闪着妖异荧光的巨大触须从甲板下方的海面上升了上来。在这根触须的顶端,顶着那条我先前用来逃命的救生艇。
那条触须不但闪烁着白色的妖光,而且似乎长了眼睛一般,我刚刚从玻璃转门中出来,它就猛地一抖,把顶着的那条救生艇朝我扔了过来。
这条救生艇的重量足有好几吨重,被这条触须轻轻一甩就扔了过来。这样的庞然大物砸到眼前,我吓得大叫一声,趴在了地上。
只听“哗啦啦”的一声巨响,救生艇从我的头顶飞了过去,重重砸在玻璃转门上,将上面的钢化玻璃砸了个稀烂,狠狠砸进了中庭。
我小心翼翼地从满地的玻璃渣子中站了起来,只觉得头昏眼花,几乎站都站不住了。过了约莫5秒钟的时间,我才逐渐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顿时就觉得背脊发凉。
那根巨大的触须就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我甚至能够看到它半透明的、闪着白光的胶状肌体里,那微微闪着蓝光的细纹。
我看不到这根触须上有什么视觉器官,可它似乎是“看”得到我的,在我跟前上下左右地转着。
起先,我还抱有侥幸,觉得“地狱妖瞳”虽然大,但它的触须没有眼睛,总归是瞎的。可我总觉得这个触须的动作很像蛇,忽然脑子里闪现一个念头:响尾蛇就具有热感应能力,其头部的“颊窝”,可以感受动物热量散发的红外线。
想到这里,我猛地一凛,而面前这根蟒蛇一样的触须也忽然似乎明白过来了一样,忽然之间挺直了如同长矛一样向我的头面部扎了过来。
我往左一侧身,避开了触须,慌忙下脚下踩到碎玻璃摔了一下,手掌膝盖全部被满地的碎玻璃擦破、磨破。可我根本顾不得疼痛,站起来发疯般奔向蒙太古餐厅的门口。
我刚刚跑到餐厅门口,猛地左脚踝被那根触须卷住,顿时扑倒在地。那根触须拖着我在地上满是玻璃渣子的地面上滑行,很快,我的脸上和额头上就被划出很多伤口。我绝望地手刨脚蹬,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免得被触须拖入海中,可最后双手只抓了一堆玻璃渣子,连手上都摩擦出了许多鲜血。
就在我彻底绝望之际,猛然间只听“堂堂”两声枪响,几颗子弹从蒙太古餐厅的门中划着弹道射出,直接、准确地射入了那根触须之中。我明显感到缠住我左脚踝的触须颤抖了两下,拖我下水的势头明显减弱了。
我心中一喜,这枪声太熟悉了——AK-47,救我的不知道是小妖,还是赵祺?
但是触须显然并未放弃努力,在被两颗子弹射中之后,我还是被它向后拖动了好几米,眼看我整个身体就要被拖出甲板外了。
就在这时,从蒙太古餐厅的门中猛地又射出几颗子弹,这几颗子弹中只有一颗集中了触须,另外几颗全都打在了甲板上。与此同时,只听“嗖”的一声,有样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直接砸在我面前、立住。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把红色的消防斧插在那里。
我想也不想,一把将消防斧拔出,回身对着触须就狠狠砍了两下。这触须的质地就好像轮胎一样,我发狠力砍的两下只在它上面砍出两道浅浅的印子。而我又被它向后拖了半米。
此时我左边的小腿已经在甲板外了,我连忙回身把斧子砍在甲板的塑胶地面上,手死命抓住斧子柄,试图和触须“拔河”。但这触须的力气实在大得惊人,它一拖之下斧子先是向后劈裂开更多的塑胶地面,随即索性被拔了起来。我的身体一下子被拽得在半空中向甲板外飞去。
慌忙中,我只能用消防斧一侧的利刃构筑甲板外的栅栏。触须的力气固然大,但我知道被拖下水去只能是死路一条,因此发了狠不肯脱手。但我还是能够明显感觉到,斧头柄在和我右手的摩擦中正在逐渐脱离开去。
就在这时,“堂堂堂”的枪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枪声密集地响起以后再也没有止歇的时候,无数子弹如雨点般击中触须,连我的头颈都热热地被溅上了许多液体——想来是那“地狱妖瞳”的血。
子弹的威力是毋庸置疑的,如此密集地中弹,我明显能够感觉到触须的力气在迅速减弱。到最后,那触须显然是受不了子弹的连番打击,终于松开了我的右脚踝,缩了下去。
我的身子立刻荡了下来,重重敲在船舷上。我迅速放开消防斧抓住船舷上的栏杆,努力想把自己拉上去。可我实在已经没有了力气,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就在这时,一张漂亮的脸蛋从船舷上探了出来——是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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