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水中尸骸

小妖一招得手，还不肯罢手，又一匕首插入另一个肉球之中。触须又是一阵猛烈地颤抖，当她试图将匕首拔出时，发现似乎拔不出来——触须开始绷紧肌肉了。于是小妖迅速放开匕首的刀柄，随即就老练地窜入水中，向旁边游开。

触须开始剧烈地挣扎翻滚起来，就好像我们普通人骤然间被挖掉眼睛，也一定会惨叫打滚一样。但很明显，它的动作虽然猛烈暴躁，却没有任何准头，小妖轻轻松松就从它身边逃了过去——这三个肉球果然就是它的红外探测器，也可以理解为眼睛。

我被这触须所激起的惊涛骇浪摇晃得一趔趄，连忙抓住一个座椅才稳住身形。此时我发现整个剧院其实一大半的空间都在水下了，而且水还在不断地往里涌，水位仍然在暴涨。

我奋力地向出口处游去，我不知道这个出口的外面是什么，我只知道继续留在这里是100%的死路一条。

眼看距离出口只有二十多米了，我心中正为逃脱险境有望而庆幸，猛地里我忽然发现身边所有的水流都发疯般把我向后猛推。在刹那间，我就被猛烈的水流向后推了十几米之多。

我在水中往后一看，心里顿时就是一凉：那根粗大的触须不知何时已经从刚才那个舞台上的演员出口处消失了，也就是被“地狱妖瞳”缩了回去，因此带起一股巨大的水流直向那个出口处涌去。

那个中心舞台上的演员出口处，如今已是淹没在海水下的一个深渊。我心知如果被吸了进去那就是万劫不复，但身子被水流带着，根本不听使唤。我情急之下，双手乱摸乱抓，被我抓到一个观众席上座椅的把手。我双手下了死扣，哪怕觉得胳膊就要断了，也绝不松手。

但这股水流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而此时的我已经到了极限，更要命的是，在水下我根本无法呼吸。于是，在剧烈水流的冲击下，我的双手先是开始发抖，随即逐渐开始从座椅的把守上滑脱。

但我不愿意就此放弃，在这几个月里我多次濒临死亡，每次都能幸存，因此我觉得这一次我一定也能活下来。一定！

就在我咬紧牙关和剧烈的水流较劲之际，忽然头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脑子里一阵发闷，暗想：“被木头撞了！妈的这水里肯定有许多垃圾，水流一冲全涌过来了！幸好不是更硬的、或者尖锐的东西，否则我脑袋立刻开瓢！”

可当我抬头仔细去看撞我的东西时，吓得一口水呛到肺里，双手也立刻不由自主地放开了。

撞我头的是一具尸体的头部，一具男尸，身上西装革履——可惜都已经被撕得稀烂——脸上表情狰狞，显然死时非常痛苦。

而且我马上看到，这里的尸体不止一具，许多尸体似乎是顺着强大的水流漂进到这里来的。

大量的海水里，底部是剧院的舞台和观众席，上面的地方漂浮着许多尸体，这些尸体大多是“德川号”上的游客。他们本来是花钱到海上来散散心的，不料在一场诡异的海上灾难中丢掉了性命。

在这些尸体中，我还看到了“泥鳅”——说实话我对这个少年海盗也没有多少恶感，但他的死相却颇惨，几乎整个脑袋与身体都断开了。

此时，水流渐渐缓了下来：许多尸体开始顺着水流向舞台上那个演员出口处漂去，有些堵住了出口。于是，剧场中的水位继续高涨了起来。我在水中几个翻腾，也终于稳住了身体，浮到水面一看，剧场里继续涌入大量海水，水面距离剧场的出口只有不到半米的地方。于是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向那个出口游了过去。

但我一边游，心里一边觉得有什么不妥。刚才从水下浮出来时，我似乎看到了什么让我不安的东西。当时因为连气都喘不过来，我也没有这个工夫去细想。此时那个原本在意念中模糊的影像却逐渐清晰了起来——

小妖在水底挣扎，她似乎使劲要把一只脚从什么地方给拔出来！

只经历了一秒钟的犹豫，我便深吸一口气重新潜入了水中——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小妖想我死，那是因为我杀了沈云杉，我的确欠她的，所以我要还。

此时这里的海水已经被尸体上的血水和其他船上的垃圾搅得一片浑浊，我费了些力气，才在倒数第三排的一个观众席这里找到了小妖。

很显然，她刚到这里时，这里的水还不太深，但水位猛涨之际，她的左脚突然被卡住，陷入了困境。

我找到她时，小妖还在拼命地拔自己的左腿。她的左腿被观众席的椅背给遮住了，因此我看不清是什么缠住了她的那条腿，但我能确定的是，尽管小妖还在挣扎，但她动作的力度已经明显不如刚才——窒息已经使她濒临失去意识。

我没有贸然游过去，因为我发现小妖这个女人看似柔弱实则彪悍：她看得上眼的，那是千般万般地好；她看不上眼的，那是想方设法要弄死，即便弄不死也绝不给好脸色。我如果这样过去，多半她非但不要我施救，反而要么一个顿拳脚把我打走，要么死命缠住我求个同归于尽。

此刻，她就用愤恨的目光瞪了我一眼，似乎在说：“老娘死了也不要你救！”

于是我就在她所在地方的上面浮出了水面，吸了几口气，瞥眼看到水面已经没过了出口的下沿。我心中焦急，但也无法，只能把头一低，再次潜入水下，到了小妖身边，看到她已经昏厥过去不再动弹，身体、四肢、头颅很绵软地在水中随着水流漂浮。于是我游到近处，去看到底是什么缠住了她的脚，准备帮她脱困。

可这一看之下，我几乎吓得又要呛水。

一缕黑黝黝的的东西一端连着一个观众席椅子的靠背把手，另一端紧紧缠绕着小妖的左小腿。乍一看似乎是一缕强韧的头发，可仔细一看，那是“海蚯蚓”。

一些“海蚯蚓”已经钻破皮肤，进入了小妖的血管。

情急之间，我也顾不得这些“海蚯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这东西碰都不能碰，更别提用手去解开。我开始四下寻找工具，终于被我看到那把观众席的椅子上落着一把匕首。

我很快认出这就是小妖一直使用的M9军用匕首，想来是她本来想用这个割断这些“海蚯蚓”，哪知情急之下一个失手跌落了。她心中慌张又没招到，这才落入绝境。

我只能向下潜游去够那把匕首。但问题随即来了。

谁都知道人体的密度是小于水的，因此在自然条件下应当会上浮，要潜入水底必须靠身体的动作，双腿和双手的划动力度必须大，而且要掌握好技巧。我的潜泳技巧都是在“斯普鲁恩斯”军舰上那个绰号叫“臭油”的小海盗教的，还不算太纯熟，越往水下越困难。如今要去够接近最底部的匕首，十分地吃力。

我试了好几次，双手就是无法降低到椅子上，距离那把匕首总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抬头去看小妖，已经几乎没有出气了。

我心中一着急，立刻觉得头晕恶心——这不单单是因为窒息，更是因为水压过大导致的人体反应。

而且，此时我看到了让我魂飞魄散的一幕。

就在剧场中央舞台的演员出口处，许多尸体挤在那里，他们的身体和头发随着水流缓缓地摆动着，而大量细如发丝的“海蚯蚓”却逆着水流从尸体与尸体间的缝隙中蹿了出来。它们有的单独漂动，有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缕一缕的“头发”，渐渐地散布向越来越多的水下空间，距离我和小妖这里也越来越近。

这样一来我自然是更加焦急，但我越是着急，潜泳的姿势就越把握不好，越没有时间再度上浮呼吸调整。

就在我在水下手足无措之际，我觉得肩膀被人按了一下。我扭头一看，吓得汗毛根都竖了起来——

是穆武灵！

我下意识地、更加拼命地去够那把M9军用匕首，但是心里还是明确无误地意识到：完了，救不了小妖，自己这条命也要搭进去。

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穆武灵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一个猛子扎下去，轻轻松松地就把那柄M9军用匕首拿到了手。随后，就在我打算上浮逃命的时候，他却开始用军用匕首去割缠住小妖左腿的那缕由“海蚯蚓”结成的“头发”。

他的动作果断而有力，没有丝毫疯狂。这让我不由地诧异起来，我立刻转到他前头，这才发现和刚才相比，他已经有了变化：那两只一黄一蓝的眼睛，不再放光。而眼神中也是正常人在做一件事时的专注。

很快，“头发”被割断了，但这些“海蚯蚓”立刻飘散开来，从四面八方开始爬上小妖身体的其他部分，和穆武灵的手上，有些立刻钻入了他的血管之中，成为一条条黑线，在他的静脉中攒动。

但无论如何，小妖的左腿不在被牢牢地绑住了。穆武灵抱住她的腰，对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跟着我游！”

直到这一刻，我才完全确信，穆武灵恢复正常了，不再是那个嗜血的怪物。看来，刚才“地狱妖瞳”触须的狠命一击，把他打醒了——当然我后来直到，穆武灵之所以会恢复，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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