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嗅到他们的气息了。”
几天前,欧阳夜云曾在廉租房内,对安妮这么说过。
“是隔壁酒馆的煎牛排吗?安妮也闻到了。”
“不是那个。虽然那个我也闻到了……可恶,本来想营造一种深邃黑暗的氛围的,都被你给破坏了。我的意思是,黑暗精灵们来了。”
“黑暗精灵?”
“没错。情报贩子说,最近南云城附近也发现了一群穿着黑衣的黑暗精灵,估计找到卡门城也是时间问题了。”
“为什么?”
安妮小声问道。
虽然在外人来看,他俩似乎亲密无间,但对于对方的过去,二人都从不过问太多,因为他们都知道,揭人伤疤是很疼的。
至少对安妮来说,快快乐乐地像这样活在当下,就已经是天堂了。
“这群家伙想把我当做奴隶。”欧阳夜云说,“我就是因为这个才逃出来的。”
“欧阳大哥……以前是个奴隶?”
“呃姆……可以这么说。不过更以前,我是个自由人,我是被他们欺骗才做了奴隶的。”
“唔……他们好可恶。”安妮鼓起嘴巴,“安妮可以把他们变成烟花吗?”
“省省吧!搞没俩个,只会让对方知道我们在这,然后派更多的人来,打不完的。真正该打的,也不是这些过来的。我们跑就好了。”
“去哪呢……”
“去朝阳大路,东神律帝国。”欧阳夜云摸出卷莎草纸往桌上一拍,“那里,第一原罪梅塔特隆的负罪者,创立了个叫巴别城的组织。虽说他们行动比较激进,但是是眼下唯一像样的负罪者组织了。”
是的,安妮和欧阳夜云,都是负罪者。
欧阳夜云,一直都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掩盖额头的罪印。
而安妮罪印的位子则比较特殊,大部分图案都在右眼皮上,睁开眼就好像描了一圈很深的眼线,远看根本看不出来。
不过欧阳夜云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用假疤痕盖住了那些部分,并让安妮假装右眼有伤,用纱布将它缠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安妮总喜欢用帽子遮住大半张脸的原因。
“不可以……像现在这样做个普通的冒险者了吗?”
“对我们这些家伙来说,普通就是奢求。”
欧阳夜云淡淡地说道,
“只要等我研究出那个药剂的配方,暂时修复我的身体,然后,再去找几个厉害的人做点交易,帮我拿回我的东西。之后,一切问题都能解决。”
人们总会说“只要”,但这唯一的条件,往往极难实现。
他如今缺少钱财买原材料,更没有试验器械。
他最重要的是,他没有配方,这是致命的。
只凭借疗效去研究配方,这和白日做梦没什么分别。
现在最现实的方案,就是投靠巴别城,看看能不能动用他们的人脉打听配方的下落。光靠自己一人寻找效率还是太低了些。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先把旅费攒够了再说。东西该卖的卖了,大的还得留下,可不能给人一种我们要搬家的感觉……”
……
“安妮?安妮?”
“唔!啊。”
“下课了,该走了。”
“呃,恩。”
安妮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跟着欧阳夜云走出了工会。
夜晚的街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行人的脚步,以及远处守卫盔甲的撞击声。
她经常想,要是生活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没有冷冰冰的玻璃以及严厉的呵斥。
安心到随时都可以陷入沉睡。
她是个乐观的孩子。在欧阳夜云找到她前,她一直都在野外独自生存。阴冷的夜雨与恶心的食物都没有击垮她,她不介意再经受几年动荡。
但是,她太怀念这个城市了。
尽管她一直缄默不语。
每天早上,早餐铺的叔叔还是会夸她可爱;冒险者们也常常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她,还会给她摸养的宠物小猫,就连吃饭的时候,也偶尔有冒险者主动为她买单。
生病了,会有人安慰她;
完成了任务,会有人为她祝福。
即使她知道,大家的感情,只是对着“虚假的自己”。
她依然很怀念。
她喜欢作为普通人的每一秒钟。
“先从卡门城跟着商队走七八天的陆路,到达南云城,再搭船在云逸海航行三天,从银翼帝国的西海岸登陆,再想办法招商队走一个半月的陆路,到达南方自由之都的鸢尾港,从中洲洋航行一天……顺利的话,两个月就能到达东神律帝国的白都,三个月之内,应该能找到巴别城的踪迹。
我们两人每天基础开销算作50,三个月就是4500,再加上城市的出入境手续费、船费、跟商队偷偷打点关系的费用,怎么也得1w左右。,”
回去的路上,欧阳夜云点着袋子里的钱,自言自语说道。
“算上刚刚上课的收入的200联邦币,自己采药的获得的1400联邦币,扣掉开支,今天总收入约为1540,算上之前七零八零凑得,这里也就7000多联邦币啊……不够啊。”
“还不是欧阳平时买锅碗瓢盆把钱都花完了。”安妮鼓起脸抱怨道,“吃的用的都恨不得缝里抠出油来,买这个倒出手阔绰,半夜叮叮当当也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
“这叫做投资,你不懂。”前者把钱一收往腰上一别,一拍裤子,大有老商人老气横秋的感觉。“我整的那些,少说都是十几上百万的玩意,要不是怕被发现,早拿去卖了。”
“欧阳大哥又在吹牛了。”安妮悄悄比了个鬼脸,“剩下的几千块呢?”
“还能怎么办?”欧阳夜云苦笑道,“当然只能去密林深处淘淘宝了。”
“哦哦!”
闻言,安妮突然整个人都振奋起来,瞳孔都变得跟星星一样。
“可以去放烟花了吗?呐,呐,这次是什么?瀚海龙?奇美拉兽?还是怒风熊暴君?”
“别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么多史诗级怪物的名字啊,这不是我们应该能打过的家伙!”欧阳夜云捂住脸作无奈状,这个温顺的小家伙,不知为何听到一些大怪物的名字就会性情大变,“跟以前一样,杀头普通的怒风熊或者几只疾风狼就好了。”
“用暴风学派的魔法把他们干掉,把牙拔了,魔核一取就完事了。要是是熊,那就把手掌再剁了。到时候,就说是那些怪物自相残杀死全了,我们趁机捡了一波尸体,怕有肉食动物追过来就没割皮毛什么的。”
“唔——又是这样。就知道。”
“到了。”
欧阳夜云停下了脚步。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冒险者工会的廉租房前。
明黄的煤油灯光从窗户缝隙中透出,周围陆陆续续有不少谈笑风生的冒险者,三两结对地往楼里移动。
这是一大片连着的二层木屋,每间房十平方左右,内部除了一张上下铺的木床,就只有一个衣柜和一个放置装备和杂物的储物间,连小桌子都没有。
但就是这样的廉租房,也只有在当地冒险了一年及以上,且在当地完成一定数量的“老冒险者”才有资格申请居住。
因为它每月的租金仅需500联邦币,并且还是双人房,均摊到个人几乎每人每天开销十联邦币都不到。
而其他民营的出租房,就算条件再差的单人间,也没有低于一千联邦币的。因此新来的冒险者,除了栖身马厩,就是每天早起晚归走长路,住到城外的村子里。
欧阳夜云和安妮从一无所有到租下这套房子,再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两年时间。这里承载了他们许多的回忆,但是,是时候离开了。
“安奈莲娜,你是我如今唯一的朋友。如果我能活着找回我的东西,我可以给你看世界上最好的烟花,用绯灵长老们那些华而不实的炼金术做的东西我多得是,你可以每天换一个花样、在任何地方看,看到你厌烦为止……但是,很抱歉,那不是明天,也不是最近几年。”
“咳咳。”安妮把脸撇过去,咳嗽了两声“如果没有最后一句话,姑且还算让人有点感动吧。”
“感动?有什么好感动的,反正那些烟花也不值钱……你怎么脸有点红?是不是教室睡觉着凉了?”
“不,安妮就是因为明天不能放烟花有点不开心罢了。”安妮小声说着,“安妮在野外生活过很久,不容易生病。”
“又感动又难过吗?……也是,毕竟要离开这里了,连我都稍微有点舍不得呢……当然,只是一点点。”
虽说吃的是粗陋的食物,住的也是最简易的房间,就连厕所都是散发着恶臭的公共厕所,内部连个隔间都没有。
但这两年,让欧阳夜云时隔上千年后,再次体会到了自由的味道。并且这种自由,与他上古时期孤独研究的自由不同。
他不知道怎么用言语形容。
比如“假装捡到素材”后,惯例地请平时帮过自己的家伙喝一杯,并努力装出很高兴的样子。
明明开始是装的,但看大家都这么高兴,时间长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高不高兴了。
他不知道
因为他沦为了凡人,
他开始渐渐真正了解、并正视起,这个被他俯视了数千年的种族;
而这小小的改变,也为他之后做出的一个重大决定埋下了伏笔。
“唉——”
在安妮的轻叹中,二人打开了廉租房一楼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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