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从地狱归来的男人

飞雪连天，一个男人决意为了最爱的中国足球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如果他就这么死去的话，大概会和过去那些无数没有荣光的天才们一样淹没在历史的黑暗面中吧。

“为国足自杀？丫的傻X 啊？”后世的历史学家们大概会稍嫌草率的如此评价他吧。

被国人辱骂，被妻子憎恨，被上司厌恶，被球员嘲讽，他就将作为史上最烂国家足球队的最烂教练在足球历史书的角落占据一席之地吧。

连这个男人自己都不知道，之前的一次如此意外的邂逅会改变他的命运，也会改变中国足球的命运。

“主人，您是宁愿选择在这里被慢慢冻僵、痛苦地死去，也不愿回到国家队去了吗？”

一个消瘦的人影用精致的日式纸伞罩住了男人的身体。

那个男人，高剑波挣扎着睁开了眼，用脏兮兮的右手挡在了头顶。

“小、小霞吗？”那个自己决心深爱一生的女人，那个有着火热香唇和丰满身体的女人，终于在自己背叛她的最后一刻来到自己的身边了吗？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可是，那个声音却只是低沉着回答，“对不起，我不是夫人，我是石动。”

“啊，是石动君啊。”的确，站在他身边为他打伞的，不是那个身材火爆的美人，而是一个又黑又瘦还戴着黑社会似的墨镜的日本男人--石动征尔，最近因为某些奇妙的缘分而认自己为主人。

高剑波似乎是很失望地撇撇嘴，重新躺倒在垃圾堆上。“为什么回来，石动君？”

“为了见证英雄最后的结局，至少请让我作您的介错，主人！”（介错，在武士剖腹时用刀砍下其头颅的人）

听到介错两字，躺在雪中的男人猛烈地咳嗽起来。半响，他似乎是痛苦地说，“石动君，我已经不是你的主人了。你已经自由了。”

“不，您救过我的性命，我的命永远是属于您的！”

“你明白的，你的命是属于足球的。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和我是一类人。”说完，高剑波又开始猛烈的咳嗽了。

“是啊，那时的事情不过过去了几个月，可是我却依然记得那么清楚。”石动露出了怀念的神色。那是在三个月之前，石动征尔陷入了回忆之中--

我，石动征尔，诞生在一个军人世家。我的祖父曾被称为“大日本帝国稀代的名军师”，“只要拥有五十个这样的参谋，日本就能赢得战争”。但是，他在被派遣到大陆后不久就自行回国，更成为了东条英机最强烈的批评者，不得不从军中强制退役。也是因此他因祸得福，免于在战后遭到盟军的追究。虽然听说他是目睹了战争中的暴虐和残酷才做出如此行动，不过也有些心怀叵测之徒声称祖父是个只要听到炮声就会拉肚子的懦夫，这、这当然只是不负责任的污蔑！

总之，关于祖父的事情就此打住。虽然父亲一直希望我成为国际政治教授，不过我对政治的一套东西完全不敢兴趣。我最爱的情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足球。我的全部聪明才智，我的全部阴谋都献给了足球。我就是为足球而出生的，也必将为足球而死。我就是抱着这种觉悟而踢球的。可是，我的父辈没有给我一个强壮的身体，我只有一个聪明的头脑，所以我只能在足球界的暗面发挥才智。鹿岛鹿角主场不败的神话，其幕后推手就是我，这丝毫没有夸张。

然而，这并不能让我满足。就算是球队连续3年获得J联赛冠军，我也没有感到任何兴奋。就好像我和女人不能相处超过3个月一样，我也确定了一件事--“这不是我想要的足球！”

热血、逆转、奇迹！假如神也踢足球的话，我想要看看！那种连神也要落泪的足球！

J联赛里是没有这种足球的，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这点。所以，我离开了鹿岛鹿角，离开了日本，去寻找真正的足球。

我首先去了英国，现代足球的发源地，可是我失望了。那的确是伟大的足球，不过那是建立在金钱基础上的足球。如果神也踢足球的话，必然不是那种足球。我又去了很多地方，意大利，德国，西班牙--可是，我一再失望了。所谓世界最先进的足球，即便是日本J联赛所望尘莫及的程度，也终究是“凡人的足球”罢了。换言之，那不过是人类所踢的足球，必然要被球场上与球场下的许多东西左右，那不是我理想中完全绝对纯粹的足球，不是我在狂热梦想中所梦见的神所踢的足球。

就在我对这个世界上的足球所绝望的时候，我听到了某个流言。那是在侵华关东军中流传的谣言，凭借祖父在旧日本“皇军”中的威望，我从某个身患绝症的老兵的口中听说了这个听起来非常荒谬的情报。据说足球在中国的历史上被称为“蹴鞠”，其历史可以上溯到五千年前的神话时代。任何技术，即便再不起眼，经过五千年的磨练也会变成“神技”！被称为暗黑足球的蹴鞠秘奥义在中国的历史中辗转流传，发展壮大，终于在明朝大成。而后满清在入主中原后，将这一神之技艺封印在中国东北的龙兴之地，以护持龙脉，待将来之用。日本关东军操纵溥仪建立满洲国之后曾多次派人寻找，在即将获得成果之时由于太平洋战争爆发而中断。而这位老兵就是当年特殊搜索队唯一一名还在世的成员，而且他的神智已经不清了，经常会说出一些奇怪的话，“不，那已经不是足球，怪物，都是怪物啊！”那时，他的尖叫我当时根本不能理解，只当是老人的疯人疯语。直到很久的以后，我才明白了到底是什么在他心中留下如此骇人的创伤。

于是，我决定前往中国东北搜索所谓暗黑足球的消息。当然，我对中国足球是没有任何兴趣的，那种足球根本就不配叫做足球。那时，我还是保持着这样肤浅的认识，狂妄自大地鄙视着那个国度的足球。直到在中国经历了许多我才知道，我那时是那样的渺小无知。

直到我到达了东北的黑土地，见识了仿佛无穷无尽的林海时，我才真正见识了何谓苍茫大地，明白了祖父一辈为什么想要侵略征服这片土地。那是身处岛国的人所不能体会的辽阔。据说棋圣聂卫平曾经在黑土地上夜观星象，通晓了围棋的奥秘，打败了日本无数超一流棋手。那就是有那种有魔力的土地，我开始相信，神的足球就隐藏在那片土地上。我在大兴安岭的林海中孤独地探求着中国五千年足球的秘密，向鄂伦春族的骑手们学习骑马，向林海中的猎人学习设置陷阱，在阿穆尔河（即中国之黑龙江）的激流中捕捉鳟鱼，夏抗林火，冬宿窝棚。即使我只是一个异国人，只是一个曾经侵略过这个国家的侵略者的后代，那些淳朴的中国人却只是对我笑脸相迎，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远方来客来欢迎。和他们相比，我腰包里的钞票里让我像个亿万富翁，可是他们却会为我多付了哪怕一块钱而计较。我深深地为这片大地和人民所吸引，这片土地上有的是沉淀在黑土地上的深沉的热情。但是，寻找神之足球的计划却没有任何进展。直到那一天，我遇到了那个男人。

那一日，我在大兴安岭的腹地为了前往某个村落而进行长途旅行，在密林中我遭遇了意想不到的袭击。一只巨大的黑熊拦住了我的去路，似乎认为我侵犯了它的尊严。我不得不与熊进行了殊死的搏斗，最终黑熊的利爪击中了我的头部，在我的右眼眶上划出了一道可怕的伤口，鲜血染红了我眼中的世界。

“我也到此为止了吗？”那一刻，我想到了死。我不怕死，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在还没有见识真正进入神之领域的足球就死去。

就在那个绝体绝命的危机一发之时，我看到了。

一道光芒划破了那血色的天空！

如同坠落的流星般光芒耀眼，如同九天之上的彗星般绚烂，那个光芒正正击中了黑熊，连那强壮的巨大野兽也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我看到了！那是--足球！

而后，许许多多的足球流星飞火般击中了黑熊，黑熊惊慌失措，慌不择路地逃掉了。

“神！足球之神，你终于出现我面前了吗？”

在那一刻，我虔诚地祈祷，因为我终于见识了奇迹！神的奇迹！

“那是--光之足球吗？”

出乎我意料的，又一个男人回答。

“不，这不是存在于人类历史表面的光之足球，而是存在于永不为人的月之暗面的暗黑足球。”

那个人伟岸的身躯背对地平线上的太阳，让我看不清他的面孔。

我只知道一个神灵般高大的男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身材如此高大，以致于他身边踢着足球的那些人看起来只有他的一半高。

在那一刻，我恍然间看到了足球之神。

这就是我与高剑波的相遇。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宿命的话，我们的相会必然属于其中之一。

从那以后，我就认定他是我的主人。这不但是因为他救了我一命，更因为他通宵暗黑足球的奥秘。他出生的村子就是守护暗黑足球秘密的守护人，即便高剑波已经率队夺得了中国足球联赛的冠军，他依然会每年回到东北的老家，一方面祭祀祖先，一方面教导村里的孩子暗黑足球。虽然那些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但是他们的足球已经足以打倒黑熊。只要在这个男人的身边，我一定可以见识到神之足球。我就是这样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就要死了。被中国足坛的黑暗所吞没。

他决心为中国足球陷入的绝望境地而殉死。虽然，我认为他的血只会白流，可是我只能尊敬他的决定。贯彻自己的意志，直到生命的最后的一刻，这是男子汉的抉择，任何人都无可干涉。

只不过，话虽如此，我却不愿放弃那微薄的“希望”。假如神要毁灭中国足球的话，那么他必将死在此地。假如，哪怕只有一个人依然在心底没有放弃中国足球，我想向神祈愿--“请你延长这个男人的生命，让他带给中国足球希望。”

“石动君，请帮我转告我的妻子一句话--”

“主人，是什么话？”

“要恨的话就恨我吧。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但是不要恨中国足球。中国足球需要你们的理解和宽容。”

“主人，这些话请主人亲自去说--”

“石动君，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男人是不能自己去对女人说的啊！”他满是胡子茬的脏脸上忽然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对了，中国国足对韩国有多少年不胜了？”

“三十二年。”石动立刻回答道。

“都三十二年了吗……”他长叹了一口气，“也许这个记录还要保持很多年，不过我相信--”他忽然猛然抬起了自己的右臂，鹅毛大小的雪花从他的手臂上坠落，“不管是过多少年，哪怕是再经过三十二年，哪怕是再经过一百年，中国足球总有一天要打倒韩国队，一雪前耻！”

他的右臂高高举向飘雪的天空，仿佛向着这不屈的命运挑战！

在那一刻，石动那个自认为冷酷的男人，在墨镜下的眼眶也湿润了。

足球，并不是只有胜者。就算他们永远是属于败者那一方，他们也依然是--男人。

他们依然是热爱足球的男人。

石动把日本伞收起，任由雪花打到他的身上。

“石动君？”

“假如神要拯救中国足球的话--”他摘下墨镜，对着这昏暗的天空呐喊，“就展现奇迹吧！！！”

在这飘雪的时刻，足球之神的奇迹第一次显现！

随着螺旋桨的轰鸣，两架直升机从天而降，地面和树枝上的积雪被吹得四散飘散。

一个穿着西装夹克的男人从直升机跳了下来，直直向他们走来。

“高剑波指导，石动先生，让你们久等了。”他拿出一封盖有公章的信件，“我是足球扫黑特派员叶超，南优已经被捕了。高指导，这是国家领导人的亲笔信，赋予你最高的权限和一切可能的资源，请你重新执掌国家队教鞭，带领国足征战四强赛，打败韩国队！”

“啊，南优已经被捕了吗？”高剑波望着飘雪的天空，他的手臂平放在雪地上，身体摆成一个大字型。“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大声笑起来，“石动君，扶我起来，暗黑足球的奥秘，我就展示给你看看好了！”

“是，主人。”石动弯下腰去扶高剑波。

“对了，”满脸污垢的男人突然用严肃的语气说道，“请不要用主人称呼我，太恶心了。”

“是，主--不，高桑。”

两个男人在漫天飞雪中勉强地站起来，和引领他们的那个男人一起艰难地走向直升机。那个时刻，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将创造一个暗黑的神话传说。

或许，除了那个男人之外。

那个从地狱归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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