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长歌私语

半个小时后，天上传来了轨道级高空运载机独有的引擎声；路小晓抬起头，望着那灰黑色涂装的运载机垂直着逐渐下落，最终停在了力场以外的一片废墟空地之上。

运载机中走出来一个扎着短马尾的英姿飒爽的女子。不同于路小晓厚重笨拙的防护服、也不同于柔荑精简而充满魅惑的战装，她外穿着的是线条流畅且设计前卫的动力装甲。

余海眼神呆滞地望着运载机的后部缓缓展开，端坐在其中的同样穿着动力装甲的队员们利索地站起来，成群结队地走下飞机。

“你们好，我是‘长歌’号武装卫星负责人宁荣。”在确认双方接入到同一个通信频道后，宁荣率先向两人行礼致敬，“很荣幸为你们服务。”

——余海仍然直直地望着前方，没有理会。宁荣转头朝向路小晓，后者则眼神黯淡地低着头，嘴巴紧闭着一言不发。

她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没有犹豫，宁荣迈步向路小晓走去，踱步到了她的身后：果不出她的意料，那一具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躯体正安静地躺在地上，蜷缩成小小的小团。

是柔荑。先被群落虫王的沙暴搅碎、又被轨道轰炸地狱火的高热灼伤的少女恬静地合着眼，身上的黑色晶片完整地覆盖着、遮盖住了她暴露在外的所有受创的部位。

路小晓重启了晶体装甲、使其自我修复，来为柔荑保留下了最后的尊严，而让她不至于赤身露体地睡在荒无人迹的大地上。

宁荣蹲下身子，旁若无人地将她的躯体翻过，伸手按在了柔荑的太阳穴上。一阵机器启动的低沉的嗡鸣骤然响起。

“谁说她死了？她明明还活着。”

——这下子，不仅是颓丧地坐着的路小晓，就连余海也睁大了眼睛，将视线投了过来。

“但在这里进行复苏启动流程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宁荣耸了耸肩，挥手示意，她身后的队员们立即小跑着将担架抬来，把柔荑娇柔的身体装载好，“先回去再说。”

“回去……回去哪里？”余海喃喃道。他归于死寂的大脑似乎又重启了，晦涩艰难地运转了起来。

“先回一趟‘长歌’号武装卫星，然后我会再将你们送回华夏星盟总部。”——在宁荣说话之时，她的队员们正快马加鞭地回收着铁幕生成器、以及余海躺过的低温休眠仓，“动作要快。走吧，两位。”

——回收工作很快就完成了，这片满是砂土和尘埃的大地又恢复至了死寂的模样。除却残留不多的废墟外，这里便找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痕迹。

……当然，所谓的“人类活动痕迹”还得算上那一口轨道轰炸后留下来的恐怖的巨坑。

从运载机的窗口处俯视下去，余海能看见的仅有无数红褐色的土壤、与透着烧灼过的焦黑的凝固泥地。

偶尔地，视野中也会闪过几柱显然是人工制品的墙体模样的球形——它们的风化程度非常堪忧。

“余海，你的记忆容器是受损了吗？你还有关于这个世界目前现状的记忆吗？”耳麦中传递来宁荣的声音——此时的她可谓是与工作状态时的她判若两人，丝毫不见刚才的利索与凌厉、而又恢复了那种懒散优雅的语调。

余海沉默了两秒：“嗯，我全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啊。什么都不知道，不比通晓万物要强得多么。”——让余海始料不及的是，女子竟然给予了这样的回复。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运载机内部的广播吱哇吱哇地响了起来，声音失真沙哑得像破旧的录音带。

“机内人员请注意，运载机正在穿越剧毒辐射尘埃层，请所有人员佩戴好防护服头套——再重复一遍，运载机正在……”

余海不得不将那个看起来又笨又丑的玻璃头罩重新扣在头上。在他扭着脖子调整耳廓上附着的耳麦时，他身下的机舱也剧烈颤抖了起来。

紧贴着他身侧的窗户也迅速地发生变化。原本映在里面的景色不过几秒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重的黄绿相间的雾霾。

但运载机仍在迅速地抬升高度。小型的运载机与剧毒的辐射尘埃剧烈地摩擦、晃动着，发出了不堪重负般的腐朽的机械运转声。

约莫两三分钟后，附骨之蛆般紧紧依附在窗户外侧的黄绿色的尘雾终于逐渐散去了，剩余被静电作用粘在窗边的尘埃也在重力与惯性的双重作用下逐渐脱离，为余海的视线腾出空间。

——此时此刻，余海距离地面一万二千米。这个数值已接近长途通用民航客机的最高飞行高度，但卫星用的轨道级运载机仍在攀升高度。

他疲倦地合上了双眼，顺势将那支柔荑借给他的枪抱在怀中。他很希望他还有机会将这支枪还给那名身姿优雅、却又倔强任性的少女。

“余海，到运载机前段的驾驶舱。我有话要说。”

他与宁荣的对话曾中断了十多分钟，而在这十多分钟的沉默以后，女子又再次搭上了他的线，“一些需要取下耳麦、切断所有通讯的话。”

余海仍然闭着眼：“是关于柔荑的？”

“不仅是关于柔荑的，还有一些关于华夏星盟总部的话。”宁荣捏着鼻子咳嗽一声，“……明白吗？”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来。”余海睁眼，抓死了怀中的武器，“……那我的枪，要一起带过来吗？”

“唔，带过来吧，无所谓。”宁荣沉吟着中断了一会儿对话，过了片刻才重新掐起了讲话机，“对，把枪也带过来。你暂时没有了所有相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这把枪应该能让你的理解更深一层。”

————————华夏星盟内部资料库———————

情报保密等级：A涉及科技：装甲锻造学

“汉江”型动力装甲，由华夏星盟研发部设计雏形蓝图、著名军工厂“老汉阳”改进生产，专为活跃于卫星轨道层的星际突击队队员使用。

“汉江”型动力装甲主体有高强度的玻璃铝合金锻造而成，能够抵御高强度的太空垃圾冲撞；内置暗物质熔炉以提供驱动动力，能够给予星际突击队队员非常强的机动性。

也正因为如此，“汉江”型动力装甲的重量与速度爆发力不容小觑。这意味着它的地面适应性非常低——它既无法克服地面区域的重力加速度，也难以在状况复杂的路面上安稳行驶。

但在低重力、且障碍物稀少的高空卫星轨道上，动力装甲的缺陷则会最大程度地转换为优势，从而给予突击队员们极佳的使用体验。

“汉江”型动力装甲的特点在于臂铠位置设计的一个神经连接插槽。这个插槽能够将枪械固定于其中、并通过脑神经来操作枪械，而不会因低重力环境而不慎将武器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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