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寂灭之地

“我们会不会被困死在这里？”余海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红杏的回答只让他微微舒心，而没能够使青年彻底地放松警惕来：“不会，总部不仅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也知道我们的存在。如果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与总部联系，议长就知道我们出事了。”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们能够很快地得到救援；他们何时得到救援并不取决于总部的反应速度，而取决于卫星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余海又有些焦躁地站起身来，在铁幕的内部来回踱了一会儿步。相比之下，特勤精英们的反应就要温和得多：他们大多坐在粗砺的沙石地面上闭目养神，或低声窃窃私语、讨论着相关事宜。

青年琢磨了一会儿，又拉住了打了个哈欠准备打瞌睡的组长红杏：“外边还会继续出现灾兽吗？”

“不会了。”红杏坚定地摇头，“灾兽们也不是看不懂局势的傻子——既然甲级灾兽这样的大块头都被我们宰掉了，就算附近还存在着别的小型灾兽、它们也会逃命或躲起来的。”

余海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荒原上的小山。在凝固汽油弹的作用下，那一头甲级灾兽的躯体已缓缓地熔融、液化，山丘的高度与大小都在迅速减少。

“那个，组长……因为我的记忆容器受损、大部分都记忆都还没有恢复，所以我还有一些疑问……”

在望见红杏确切地点头、表示愿意解答自己的疑惑之后，青年才斟酌着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方才在落地之前，你们就观察到了那头灾兽了吗？”

“不，即使在战术机甲落地后、那头甲级灾兽也没有露面。”少女立即作出了否认的回答，“它是在我们特勤精英落地之后、才从丘陵之间站起来的！”

——想象着原本伏在地上、几乎和周围的山脉丘陵融为一体的庞然巨兽缓缓起身，余海又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见余海那副显然是被吓到的模样，哭笑不得的红杏急忙给他打预防针：“放心，外面肯定没有其他灾兽了！而且，在这个大怪物的尸体被彻底烧完之前，其他灾兽和虫群是不会跑过来凑热闹的！”

余海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了：“组长，我原本是打算离开一趟铁幕力场、去外边勘测一下地形的，但如果地面的情形真的这么危险的话……”

“没问题。”不等余海说完话，红杏就干脆利落地一挥手、应下了对方尚未说出口的请求；她转头朝那个少年叫道：“王上尉，陪余上校出去一下！”

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发直的双眼纹丝不动、只随着头颅的摆动而像探照灯一样扫来扫去，看得余海心里发毛。

“余上校。”大步地走到余海面前的少年木讷地敬了一个礼，“作战部S组特勤精英，代号‘孤烟’……”

“行了行了。”红杏一巴掌拍在少年的背后，后者也像遭受了一记重击般向前踉跄了几步，“这孩子姓王，从福利院里出来的；余上校叫他小王就行。”

余海本来是想让红杏陪自己出去一趟的，毕竟正常的男人会更愿意选择高挑漂亮的大美女、而不是瘦瘦弱弱的小男孩来作为同行的伴侣。

——但既然这个少年是亲手把甲级灾兽给砍翻的猛人，那余海也不介意先追求实用性、再考虑美观。

红杏也站起了身子，和余海并肩走了一段路，权当送这位余上校一程：“余上校，若是你有什么不懂地方、就尽管问王上尉吧。”

“好的，那就麻烦王上尉了。”既然对方将客套功夫给做了个十足，那余海也得哼哼地敷衍着回应。

让他始料不及的是，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突然突兀地冒出来一句：“我是小王，不是王上尉。”

这让本来客客气气地相互应付着的余海和红杏都一时间尴尬得什么都说不出话来了。最终，余海还是找到了突破点，咧开嘴皮笑肉不笑地帮着红杏一并解了围：“好，小王，麻烦你了。”

——小王长了一张中性的脸，蒙在头盔装甲下面的灰色头发也凌乱地披着，散得满额头都是。

他总呆滞地往前看，双眼的瞳孔呈着涣散的模样，有些像无意识的人的眼神。所以，在他僵硬地挥舞着胳膊往前走时，余海总觉得在他身旁走着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僵尸。

大地荒芜。穿着臃肿防护服的青年蹲下身子，抹开了地上那一层薄薄的砂石碎屑，伸手触碰到了砂石层下方厚重的岩层。

岩层上波浪状的纹路让他微微蹙眉。伏在地上再观察一番，余海很快就确认了岩石的身份：那是生成了不久的岩浆岩，而不是沉积岩。

“小王，这里是以前的舟山群岛，是吧？”

小王半张着嘴，呆愣地回答：“是的。不过舟山群岛已经没了，海也没了。海底地震之后，华夏的沿海地区全都被岩浆埋住了。”

青年吸了一口凉气。尽管他从未体验过毁天灭地的天灾，但他仍然从对方简短的叙述中感受到了于文明而言最为深切的疼痛。

……也怪不得星盟将基地城选址放在这儿。厚实坚硬的岩浆岩估摸着有上千米的绝对厚度，与其他区域相比，这里的地基可谓是非常稳固了。

地面也非常平坦，非常适合大型建筑的展开，而那些连绵成一片的丘陵也可以设置为防御工事、或风力发电区域。

但如果这里有甲级灾兽出没的话……

余海被自己的念头吓得打了个哆嗦。他赶紧晃晃脑袋、将它甩到一边去，尽可能地将注意力放在更为务实的地方；但它却阴魂不散般地萦绕而来，最终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算了，如果灾兽真要来的话，自己也没办法阻止吧。既然如此，那在对基地城进行规划时、先将防御系统的设计放在第一位好了。

“余上校，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王的声音骤然将余海从沉思中拖了出来。循着少年所指的方向望去，余海踮着脚尖眯着眼用力地瞅着，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些东西不见了。”小王又冷不丁地冒出来这样几句，“它们都是会动的。余上校，小心。”

余海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距离自己足有三四百米的铁幕力场，心顿时就凉了半截：他可没有信心穿着沉重如斯的防护服、在敌对单位的追击下亡命地跑出去这一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距离。

“余上校，不然你先回去吧，”小王又好声好气地开口劝了，“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好了。”

“不，小王，我们一起回去！”——开玩笑，如果自己在独自回去的路上被敌人逮住了，那他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在漫步回去的过程中，小王又边走着、边瞪着眼睛往回看——这时候的余海才看见了他眼睛里闪烁着的金属光泽。怪不得他的眸子总是冰冷冷地没有神采，原来他的双眼早就换成仿生器官了。

“余上校，我好像看清了……那有点像叛乱智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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