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百足之虫

告别了郑、林两位警官，余海趁着自己尚且还处于无人留意的状态、而把那支枪捂严实了，才仿若无事发生地朝着实验室走了过去。

“要继续在这里面工作，还是先把现场封锁了？”找到了华莺后，余海也没有多说客套话——以他们二人的关系以及相互之间的了解，他们确实不需要太多的开场白，“两位警官没有什么要求。”

“……先封锁吧。出了这样一件事，我都没什么心情来继续工作了。”华莺轻叹一口气，神色之间尽显落寞不甘，“……余上校，回去吧，我会处理好剩下的收尾工作的。”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就尽管喊我来好了。”余海也没有客气。在实验室工作上，华莺可谓是不折不扣的专家，他这个外行人就不添乱了。

——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余上校沉思着、开始整理自己的人生——其实是整理自己的思绪。

迄今为止，余海一共陷入了四条线。第一条线是洛邱，而洛邱在发觉余海似乎并不是办公室官僚这个料以后、就放他离开了——换句话说，洛邱估计是把余海当成了工具人，基地城的蓝图设计好了落实好了，也就没你余海啥事了。

但庄妍却不是这么想的——作战部的庄妍似乎对余海心怀戒备，这或许和余海早就忘却了的过去有所关联。但余海也自认为他做得很好了，最起码现在的庄妍不再是以看待仇寇的目光看待自己了。

而第三条线则是学院线。这也是余海最烦的一条线了：如果他作为学生、重温旧梦来去学院里面当个三好学生，那他巴不得这么做；但问题在于，他在学院里的角色是“无牌讲师”！

一想到方洮和于贤筠那两个狗贼，余海就酸得咬牙切齿：这两厮是真正意义上的扮猪吃老虎，如果他们有那个心的话，他们的故事估计能编成一篇一百万字的都市爽文。

……然后，是第四条线，华莺的实验室线。这条线也是余海最喜欢的——并不是因为他对娇憨可爱的华莺抱着极为纯粹的好感，只是因为在实验室里打盹的他可以尽情无所顾忌地摸鱼。

沉思过的青年揉了揉太阳穴，将那柄郑警官交给自己的手枪拿了出来。……或许是肌肉记忆的原因吧，他在握着枪时、手也微微痉挛。

“第五条线……浮上水面了。我一直以为和平与发育是基地城的主旋律，但我一直忘了，那些潜在水下的、在涌动暗流中与水鬼搏击的人。”

——第五条线，韩民部长的纠察部线。

说实话，余海对韩民非常陌生；他与韩民只有一面之缘，而那时候韩民也只是以“事业单位的阿民”的身份来和余海见面。除此以外，余海第二个接触到的纠察部成员就只有郑警官一人了。

“纠察部认为基地城里有叛徒和敌特，并向我发出了警告。……以至于郑警官给我发了枪。”

余海翻来覆去地检查着手里的武器。他仍然记得郑警官在最后意味深长地说出的那句话：如果被逼进绝路了，不要慌张，一定要记得开枪自杀。

“……纠察部的意思是，敌特认为我有利用价值。”

余海凝神地注视着自己的手。他放空了思维，任由自己的手娴熟无比地拆下弹夹、合上保险、将枪膛中那一发子弹一并退出来，又将它麻利无比地装进弹夹之中。

——熟悉，太熟悉了。当年的庄妍还说我“上校军衔就未必是战斗人员”，现在想来，她就是在骗我……如果当初的我不是战斗人员，她又怎么敢拉着我跑到最前线去？！

在某个瞬间，余海仿佛灵台清明、一下子就想清楚了许多事情。那些被伪装和假象覆盖的东西，一下子就露出了狰狞的外表。

青年缓缓地把枪放下，塞进床头柜之中。他沉吟着下意识地脱掉了鞋子、翻身躺上了床，枕着脑袋凝望着雪白而毫无污垢的天花板。

“庄妍……该不该去信任她……？”

——纠察部的突然介入让余海的心思乱了许多。如果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失窃、接手它的单位是负责民事的治安局，那余海可能还不至于如此烦躁。

“老规矩！先不管那么多，睡一觉再说！”

青年打了个哈欠，颓废地翻了个身——在这个过程之中，他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到了他的腰。伸手摸索了片刻，青年摸索出来了一个球。

……球，金属球，上面还贴着胶带……对了，这个就是华莺送给自己当玩具的智械级别CPU。以后去医院的时候拿它装缪缪的电脑上试试。

随手地把金属球抛到了桌面上，余海一挥手、把窗帘拉上，一踢腿、把被子踹到自己胸前，双手搁在脑后、舒服地就此睡去。

……

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正抵着自己的额头。

青年微微地睁开眼，眯出一条缝。在他模糊不清的视线之中，他的面前好像正竖着什么一个金属机械状的玩意，机括还咔哒咔哒地响着。

“华叔？别闹了，老子要睡觉！”——余海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随手一挥、把自己脸上搁着的玩意拍得直飞了出去，翻了个身又开始蒙头大睡。

——等一下……手和那东西碰撞的时候，有点疼，而且手上传来的是清晰的金属质感……所以，那个东西就是不折不扣的金属。

余海猛地坐了起来，朝着金属掉落的方向投过去了视线——那支原本被他塞进了床头柜里的手枪在地上砸出来了哐当两声，如今还在光滑的地板上如陀螺般地旋转着！

“这是个什么锤子啊？！”在惊愕之间，余海大吼出声，“为什么在我睡觉的时候……”

——而在他惊愕之时，他床头柜处传来的异响又立马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再迟疑，余海当机立断地跳了起来，呼地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事实上，床头柜上也就只有那个华莺送来的金属球而已——在摔落于地时，金属球仍然在剧烈地颤抖着，机括运作的声音停歇不止；在噼里啪啦声之中，无数的金属片被弹飞了出去！

“为时已晚，有机体……”——在缺口之中，精密机械构成的金属臂缓慢地延展着，将它支撑而起。

“你是个什么东西？爆丸还是变形金刚？！”

麻利地跳下床的余海一边用言语骚扰着对方的注意力，一边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将那支被自己打落的手枪捡起来、顺带着检查了保险与枪支状态：子弹已经枪膛了，保险也处于开启的状态？！

——也不对……？那个金属球明明就没有腿脚，它是怎样给枪装弹上膛、指着自己的脸的？！

“支格式塔伪人格核心，处决模式——”

一声哨响，余海指着金属球扣动了扳机——套着消音器的小口径手枪只发出了轻微的闷响。被击中的金属球霎那间地被推得横飞而出、吐着金属碎片地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念个锤子的中二台词，尬死老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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