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历253年10月13日。
我绝对不会忘记那一晚,绝不能遗忘。
那天是我妹妹的生日,同时也是将我们的命运搅得天翻地覆,与过去的自己诀别的,忌日。
当日早上,我反常地一早醒了,窗外的阳光刺得我眯起眼睛。
我反手把窗帘拉开来,再次把脸埋进枕头里,却感到心脏仿佛受惊的野兽狂躁不安,扰得我无法再度入睡。
可能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但这不祥的预感我只会埋藏在心底里就是了。
如果说出来,一定会被她取笑。
昏沉的脑袋在枕头里挣扎了十多分钟后,被突然而来的轰鸣声驱散尽睡意。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宛如广域术式一样轰炸耳朵,声音还越来越大。
「哥哥!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赖床——哎,你醒了?」
爆炸将房门轰飞,一个娇小的女孩脸带红晕兴奋地闯入睡房,转瞬却失望地低下头。
坐了起来的我看到这副被遗弃的小动物般失落的模样,不禁油然一笑:「早安,银羽。」
「喵呜……我还想叫哥哥起床的……」
她用头锤狠狠敲打我的肩膀,痛得我惨叫一声。
「痛!妳在干嘛了!」
我火气刚上来,感到从脖子传来的柔软触感,怒火顿时像被风吹般消散了。
我忍不住轻揉着那头柔软的银发,正用脸颊磨蹭着肩膊的少女舒服地「呼噜」一声。
这猫一般的少女有着银河一般载满星斗直泻腰间的银发,银发下的脸庞白晢得如冬日的雪花,五官精致得直透出慑人的灵气,一双湛蓝的眼眸大而迷蒙,宛若朝雾尚未散去的晨空。
乍看之下就像巧夺天工的陶瓷娃娃,却充满生气,俨如有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灵魂深处涌出——是比世上一切宝物更光采夺目的,我最骄傲的妹妹,皇银羽。
「嘿嘿,因为哥哥一直赖床,我久违地弄了早餐!快点起床吧不然早餐就会凉掉了。」
说着,她从床边离开,对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然而,我却无法笑出来,幸福的感觉被抽真空机一下子抽走,化成一尊石像坐在床上。
「呃,抱歉,妳說什么?」
说不定是我听错呢——抱着一丝侥幸之心,我用僵硬的声线再问一次。
「就是字面一样的意思啊,我弄好早餐了。」
银铃一般的声音轻快地再说一遍,我最爱的妹妹笑得更灿烂了。
……
「抱歉我肚子痛,妳一个人吃吧……」
我再次躺下,顺手拉起绵被盖住自己的脸孔。
「不行呢∼就算肚子痛也要吃东西啊,不要紧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负起责任治好哥哥的!」
糟了,竟然还有这手吗……
我差点忘了我妹妹是治愈神术的天才,才十二岁就把高等学府的课程全部攻破了,肚子痛这借口根本行不通——
「呃,我昨晚吃得好撑现在还未消化——」
「哈哈,这不可能的,昨晚你明明吃了我特制的消食药呢。」
我回想起昨晚,在我俩狼吞虎咽处理掉两只大烤鸡后,她有特意监督,确保我吃下了消食药——
该不会,今日的早餐是她昨晚就计划好的?
这不是误杀,而是蓄意谋杀!
明明用绵被包裹住全身,我还是感到一阵阴寒窜进骨髓了,忍不住瑟瑟发抖,而我妹妹显然没有穷寇莫追的恻隐之心,「嘿」一声就把绵被掀掉,碧眼闪着骇人的光芒,上半身缓缓凑近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的我。
「呵呵,每次哥哥总会用各种借口逃避,这次终于逃不掉了,老实接受妹妹的爱吧……」
她已经整个人爬上床,纤白的玉手按在我头的两侧,泛红的樱唇勾起了娇艳的微笑,渐渐逼到咫尺之近……太近了。
微热的吐息带着百合花香轻轻溜进鼻腔里,心旷神怡的感觉让我部分神经麻痹了,让我也不禁把脸凑上去……
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将自己委身于这舒服的感觉——
不行!
最后的关头,我突然清醒过来,猛然煞掣不让自己跨过那一线,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把靠得过近的妹妹推开。她不忿地啧了一声,银亮的发丝撩得我的脸庞搔痒难耐。
为免理智断线,我只好慌忙下床拉开距离,还坐在上面的银羽不满地鼓起脸颊,抱怨道:
「哥哥这没用的草食动物!明明有块上好的肉料理好了放在面前了,就是不肯去吃!」
「说得太过分了吧,妳是我的妹妹——而且我也不是草食动物!」
「那太好了!」
霎时间,银羽开心地站起来拍了拍手,仿佛刚刚的不满是装出来的。
「那我们快点去吃早餐吧,我弄了哥哥喜欢的培根和煎三文鱼哦,既然哥哥不是草食动物,就一定会吃吧?」
……
完全无法反驳,这就是所谓的无棋吗?
我的嘴角微微抽搐,而亲爱的妹妹自然看穿了我的挣扎,愉快地补上最后一击。
「呜,我只是想在生日亲手煮一顿饭答谢你啦……我还以为只有哥哥是不会嫌弃我的……」
咔嚓。
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样,我的理智霎时间断线了。
即使知道她的泪痕不过是用唾液划出来,我也无法拒绝。
「我们去吃早餐吧,不然食物凉掉就不好了。」
「喵呜,最喜欢哥哥了!」
看见她破涕而笑,顿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心里喷涌而出,充满全身。
比生命更重要的事物是存在的啊,为了守护它,我愿意慷慨就义。
于是,我慨然昂首,大步迈出房门,走去我最后的战场。
「咦!不对,现在不是才早上七点吗!还早得很喔妳干嘛这时候就弄好早餐和**——」
「呵呵,这些细节就不要管啦∼快点吃吧,还是哥哥要我喂才肯吃?」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以后的历史书将此役名为「最后的早餐」。
我在战场上被培根状的炸药轰得食道断裂、胃部穿孔,最后在银羽神乎其技的治愈神术下侥幸生还。
’
与早餐激战后,银羽便拖着半死不活的我出门。
目的地是皇都中央神术院,它是位于皇都阿斯嘉特中心的巨大建筑群,最中央处一座哥德式尖塔宛如长剑刺入云层,仅凭肉眼完全无法辨识它的实际高度,在其四周上百座气派的十层建筑布起棋盘式方阵,展开坚实的保护。
在神术院建筑群后方,一座山丘傲然屹立,上方就是豪华的金宫格拉兹海姆,是皇帝的居所,在位置来看,可以说神术院发挥了保护皇帝的功能。
我们前往的地方是神术院最外层的中学部,每天我们就在这里学习各种知识。
在路上,旁边路过的学生无一不扔来刺人的目光,纷纷闪步退开,仿佛我们身带致命的瘟疫。
「又是他们两兄妹……隔这么远都嗅到那蛮族的臭味。」
「陛下真是太仁慈了,竟然还不把他俩驱逐出去,换做是我一定忍受不了。」
「对啊,让他们留下来简直是沾污了皇室的族谱,应该开除出去,然后流放到边境才对啊,陛下实在太善良了。」
我内心毫无波动,只加快脚步,挡在银羽身前。
由三年前入学以来,这班重视血统的贵族一直是这样子,所以我也已经习惯——毕竟我们的身份过于特殊。
我们两兄妹是皇子和公主,可惜家系已经没落了。
黎明历238年,皇帝为了稳定局势,才迎娶蛮族的公主,但在242年爆发的大规模战争当中,皇帝却背弃盟约,与当时的敌人一同把蛮族瓜分,失去了娘家的支持,那位公主也不堪冷漠的对待,在两年后逝世。
那位公主就是我的母亲,她逝世时我才五岁,当时仍然对死亡一无所知的我,只以为她是累了,睡了个长一点的觉。
过了好一段时间,我才意识到,母亲已永远离开我们,我已经失去一切依靠,而银羽则只剩下我一个。
是啊,我们拥有的,就只剩下彼此了。
我必须负起责任,无论如何,即便牺牲一切,都要守护我唯一的宝物。
越过外墙,我们到了教学大楼前的草地,辽阔好比数个大型足球场的草屏中央划出康庄的大道直通正门,大楼中央是楼高五层的大钟楼,宽广的两翼就像学院热情地展开双臂拥抱学生。对饱受排挤的我们来说,学院是少数我们愿意前去的地方,因为世界上就只有知识是公平的,只有知识会不管人的贵贱贫富,根据人的努力回馈相应的报酬,而学院就是知识的藏宝库。虽然,在这里我们也得付出比常人更大的努力就是了。
我不禁把手握得更用力,银羽仿佛察觉到我的心境变化,也用力地回握,指间传来令人安心的热度。
我突然觉得,只要有这份温暖,我们就能展翅飞往任何地方。
’
踏入校舍后,我们如常混在黑压压的人群里,走去课室。
在其他时间,同学都会像躲避瘟疫一般避开我们,但只有在人如潮涌的早上,他们才没有避开我们的余裕,反而有的人会特意多撞我几次,被压偏在人群里的我根本避无可避,严重时我什至试过脸上肿了个大包,要好几个星期才消掉。
幸好,今日的课程安排让我们不用挤在人群里太久,很快便能从大道拐进走廊,我几乎想松一口气,心情却瞬间掉落到谷底。
——碰到了最不想遇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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