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和你说了,”
吕庭玉拍拍手,想起被自己丢下的荀蓁,突然记起自己今天是身负重任的!
“你回去干嘛?”荀茂不解“歌舞就快开始了”
“给我留个位,我带个人来。”
吕庭玉摆摆手,丢下一句话就往二楼赶。
“她要带谁?”荀茂扭头看着一边听了一场吵架仍然能保持面无表情的嬴余。
“你说呢?”
“老板娘?”这事不好嬴余明说,但荀茂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精准地猜出来来人的身份,毕竟大家都知道最近少府大人很得章台宫夫人的喜欢。
“嗯”
“挺好看?”
“还好”荀茂顿了顿,又尝试换了个词去形容“挺好看?”
“……”荀茂长叹一声,心想长的好看的人形容词都不一样,就像他从来不在荀蓁嘴里听到对真人夸张的赞美,但吕庭玉这种花痴/颜控就完全不一样。
即使看不见正脸,也要花式说风度翩翩,仪态万千,乃仙人也!
那明明就是懒得了好嘛!
荀茂:“(;一_一)”
在二楼的吕庭玉感觉自己心很塞,好像被强行喂了什么东西一样。
“看的开心点,有什么不懂的问吕卿”
“面纱记得带上,有什么不长眼的人不用给他面子”
“看完记得回来”
……
诸如此类,枚不胜舒,吕庭玉听得额头青筋都快冒出来来了,要不要这样啊,夫人她又不是仗剑远游,一去不回了,这就在隔壁啊喂!还有你非要在一个单身汉面前这样表现吗?臣子就没人权了吗?
“你要是不放心不如自己过来?”吕庭玉听见荀蓁这么对秦王说“这样也用不着吕卿了,岂不美哉?”
本该是提出建议的一句话,可吕庭玉敏锐地从中听出了杀气腾腾来,尤其在荀蓁说完话后,秦王诡异地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吕庭玉暗暗撇嘴,内心对秦王比了个**,让你废话这么多?回想起被秦王吹毛求疵的日子,吕庭玉刹时觉得大快人心。
于是被噎了一下的秦王终于放了人,吕庭玉顺顺利利地领着人到了**。
“这紫兰苑的精致是不错的,对得起它的价位”吕庭玉介绍完**中的曼妙精致,笑着说“毕竟是当年新郑号称销金窟的地方。”
“听说过”荀蓁点头,顺着吕庭玉方才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台上彩衣飘飘的舞女们,“这就是巫山之会?为什么……”
“这么舞女?”吕庭玉笑着接上话“毕竟瑶姬乃炎帝之女,放到当今也是王姬,公主,侍女随从众多也是应有之事。”
说着,便拉着荀蓁往座位那边走去。
“庭玉到了”
“哦!”荀茂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台上的舞女身上移开,然后就看到了……吕庭玉身边那个一身淡绿曲裾,面覆白纱的女子身上。
荀茂:“????”
这不是那谁吗?蒙着脸我也认得出来啊!荀茂看着自家妹妹,脑袋一片宕机。
吕庭玉带着荀蓁到的时候,荀茂整个人都是懵的。
虽然他来咸阳好几年了,可也不至于隔着几年就连自己看了好几年的妹妹都不认识了,女大十八变倒不错,可她变的那几年她就在他身边啊!
所以认出妹妹的荀茂表示自己想要静静,台上赵女红裙蹁跹,舞姿曼妙,可荀茂在神游天外,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兴致,身后的若有若无的视线如芒在背,让人想忽视也忽视不了,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看的下去美女吗?答案是:不能!
“李白,你怎么哭了?”
吕庭玉看完台上人的表演,回头发现荀茂居然流泪了,然后她震惊了!这还是经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李白吗?
“我太感动了,这么绝美的爱情!不为世俗容纳的爱情!”
是的,没错,人神恋当然感动了,聂小倩宁采臣的翻版懂不懂!多么美好啊!如云似雾,转瞬即逝的美懂不懂!
绝对不是因为他即将要被老爹和二哥混合双打。
“那,你要写诗吗?”
“不!我只想好好哭一场!”
荀茂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内心却是欲哭无泪,政哥你找谁不好,偏偏饥不择食找了荀蓁!他已经可以预料到将来是何等乱七八糟的状况了,都说攘外必先安内,所以到时候……他二哥是先和老爷子吵起来呢?还是先联手掀翻政哥?
老爹是嘴炮技能点满,二哥嘛……是行大事不拘小节……
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要先挨上一顿才能统一战线,没办法,既然凭实力坑妹,这就是他必然要承受的……他好惨(ó﹏ò)。
“王上,桑海有信,言荀子外出,看其方向,似是来秦”
“荀卿?”嬴政闻言,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惊诧。
事实上荀子在昭襄王时期就曾到过秦国,顺便对秦的政事,风俗做了点评,嬴政虽主用法家,可儒家并非不用,不然如稷下学宫之淳于越也不会在咸阳任职,负责教授长公子扶苏。
儒家当然是有用的,但要看怎么用,在什么时候用,以及……由谁来用。
当然了,让嬴政惊讶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荀况,荀蓁,桑海,长兄早逝,尚有二位哥哥在世,幼年家住平阳,倒是一切都对得上。
“只是……荀子在得到被刻意放出的消息后似乎……晕了过去”
汇报信息的人不知为什么会添上这么一句话,但还是如实告知,然而令他意外的是……秦王似乎……沉默了。
“你先下去吧”
“诺”
报信人走后,嬴政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缺发现茶已凉透。
舞女的歌声远远传来,在这安静的室内显得有些聒噪了,身旁人走了明明才一会,可他却已经有了过了许久的感觉,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大概便是如此。
秦王洁白无瑕的瓷杯低低笑了一声,“都说相思难解,古人诚不欺我。”
明明握着的是白瓷,可嬴政却想起了他握着荀蓁手腕时的感觉,相似,却不相同,同样是冰冷,可握久了,那人的肌肤地下的温热便会显露出来,如玉生温,让人爱不释手,一如荀蓁这个人,面虽如冰雪,其心实温热。
这样的稀世珍宝,他肯放过才是生平大憾!
他嬴政是君王,不是君子。
国尉府
“我没想过,你我今日会再见,我还以为……”尉撩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鬓发苍白,一身寻常灰色布衫,眉目不掩沧桑锋利的王渝,他说“我还以为你就准备终老岳麓了呢!”
“你也知道我在岳麓山?”
说起来,一代纵横家鬼谷子临老不在鬼谷,却到了天宗之下的岳麓山的确是很奇怪的事,但若是想到岳麓山有一位天人两宗共认的真人,也就不足为奇。
何为真人?《庄子大宗师》有言:“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而已矣。”
而在道家两宗来看,若要称真人,必先天人合一!
“知道这件事的不止我一个,六指黑侠,荀卿……都是知晓的,不过是……我们都不会往外说罢了,你安安静静地养你的老,我们这帮老相识也不会扯你后腿就是了!”
尉撩也实话实说,对于多年的师兄弟,他没必要说谎,至于所谓的鬼谷纵横,必至死不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是为了你的那个小徒弟而来的?”话是问话,语气却是笃定至极,盖因尉撩作为王渝多年朝夕相处的师兄对他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是一清二楚!
故事或许还是那个有些庸俗的故事,无非是少年少女自小长大,一个读书一个习武,倒也是相得益彰,也许这个故事的最后会是他们分开多年,然后终于相逢,其间自然有种种的爱恨情仇,男女嗔痴,不一而足。
这个故事本该如此发展,只可以故事的女主角是陶夭,于是一切从他们分别的那一刻起就早已注定。
天各一方,宛如参商,见面如故人,却也仅仅如此。
陶夫人是个读书很多的人,一般读书多的人要么是迂腐至极,要么是豁达非常,陶夭大抵上是后者,她也因为她这份豁达,一辈子喜忧皆有,却始终波澜不惊,而王渝念念不忘,牵肠挂肚了一辈子。
“她是我的弟子,夭夭的女儿”王渝说,很多年前这句话是被他反着说的,很多年后这句话被他反过来了。
“你对另外两个弟子可没有这么用心”
“容貌对于他们而言是锦上添花,对蓁儿来说却如饮鸩毒,他们的武艺才华是资本,足以让他们鲤鱼跃龙门,一举成名天下知,可对于蓁儿却只能让她偶尔在山下转一圈,还要蒙着面,才能陪我这个老头子看看风景。我疼爱她,哪里不对吗?我那两个弟子难道不是一样对她好?”
“可我听说,你当年可没拦着你那小弟子随着盖聂跑出云梦鬼谷,如果不是荀英恰好碰见……”尉撩压低了声音,低声说“师弟,你难道没有私心吗?”
至于这私心到底是什么?
王渝的嘴唇抖了抖,脸上却没有尉撩预料的苍白,他说,“那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私心,所以每一次午夜梦回之时,我都会告诉我自己,我一定会尽我毕生所能对我这个弟子好。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呢?”尉僚轻叹一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年的选择才是对的呢?那样她早该是这秦国万万人之上的存在,无数人是仰望她,对她俯首,甚至她的孩子,陶夭的后人……”
“所以……师兄是秦王的说客?”王渝说这话时,声音都冷了几分,也带上了身为一个剑客独有的的气势。
“不,我只是一个告诫者,师弟,你有一个好弟子,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她好,所以……她才更不想让你为她付出这么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觉得……她真的能同意吗?”尉僚摇摇头,背过手走到莲池畔,看着水中的悠然自得的游鱼喟叹一声道“你老了,荀卿也老了,而女孩子又总是容易心软,对于老人尤其如此。”
“这不要紧,毕竟……还有荀英。”王渝没有因尉僚的话动摇,只是淡然抛出一个重锤,果不其然,尉僚被狠狠地噎住了。
“他就是个大夫,大夫懂什么?”尉僚很是不满自家师弟提这个老喜欢把别人面子放在地上踩的混蛋小子,“要不是有伯阳(荀霁的字),陶夫人的遗泽,这小子早就……”
如果可能的话,荀英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人之一,只可惜这个可能在很多年前就永远成了一个不可能,所以,爱踩来踩去踩别人面子的荀大夫仍然比较讨人厌,“就算他医术高明又怎么样!”
“你哪是嫉妒!”王渝作为多年师弟,毫不犹豫地揭短,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我都是秦国国尉了,将来名字铁定是要被写在国史上的,我嫉妒他什么?”尉撩气急败坏地说,“你再说,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指不定明天就能被荀茂写成剧本,他再给你题几句诗。”
所以……这不是气急败坏还是什么?
国尉府是秦王赐的宅邸,周围又多是达官贵人之所,巷中人影稀疏,远不如贩夫走卒聚集的集市热闹。
可即使是这样,街上两个大活人,也不至于被熟视无睹,而事实就是如此,王渝走在年轻人,姑且称为年轻人的身旁,街上的人无一能够察觉。
“仲华呢?”
“在荀卿身边,这种事,一家人总是要整整齐齐地,”无论是口诛笔伐还是踩脸下面子什么。
“他的意思?”
“秦王想要美人,可以给,但不能是他妹妹。”
“他那来的美人?”王渝皱紧了眉头,扭头看向年轻人俊美如神人的侧脸。
“墨家机关城不是就有一个现成的?清丽出尘,外柔内刚,美若仙子……”
眼见年轻人要用更多的词汇去形容公孙丽的美貌,王渝急忙打住,“行了,行了,别说了,你用这些词形容女子,我总有些……”
瞅了瞅年轻人的侧脸,王渝轻叹一声,“你刚看的卷宗?”
也只有那些卷宗上会顾及到年轻人对于这些形容词压根不会去记,才添上这么多形容词以供他临时翻看,毕竟他身边的这人,形容别人的外表从来都是简单简单再简单,或者是详细详细再详细,怎么会用这种给人以丰富美好联想的词汇?
年轻人笑了笑,带着些许青涩,像个真正的二十出头的青年,可只要看了他那双眼,就会知道他决不是一个年轻人,试问一个青年怎么会有如此足以洞察人心的眼睛呢?
“你在……”
年轻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一处朱门前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年轻人的驻足,王渝也停了下来,他看了眼门上的匾额,又看了看年轻人平静如水的视线,“要不去看看?”
“不了”年轻人摇头,又看了那匾额几眼,然后毫不犹豫地移开视线,不紧不慢地走起来。
“见一面也未尝不可”成国君府的匾额被抛在身后,王渝顿了顿提议道“反正只是见面而已。”
“会麻烦,很麻烦”年轻人没有应下,他说“人多是非也多,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仲华那样善解人意的。”
成国君,是秦昭襄王对悼太子的封号,其长子承之,迄今已有三十年,在这三十年里,成国君府子嗣繁茂,这人多了,大大小小的龌龊自然也多了。
“蔚然不和仲华待在一起,也不肯住在桑海,远香近臭,想来表示如此?”
年轻人没说什么,嘴角的笑却泄露了他的心情。
“我们去哪?”
“紫兰苑”年轻人说“我在哪里定了房间,现在去还能看场歌舞”
“你想看?”
“不!”青年转身,看着王渝的双眼很认真道“是你想看”
王渝怔了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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