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面各种思绪纷飞而过,面上只是淡然,眸光却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云夏卉,云贵人,我怎么也没想到,曲歆禹后宫的妃嫔之一竟然会是云夏慕的亲妹妹。世事纷纷扰扰绕了一圈最终还需要了结。
她在抬手瞧清楚我面容之后身体明显一僵,脸上那美好恬淡的笑变得有些不自然,太后似有所觉,将我两望了望,轻笑着问道:“原来你们认识?”
我低下头,轻轻摇了摇,一边扶着她转身往餐桌边走,回头状似无意,凉凉地看了眼愣在当地的云夏卉。背着太后,她的神色止不住的慌乱无措,甚是无辜惹人怜爱。也许吧,这个当初温婉不管俗事的女子如今会在这深宫中,难保也是无奈成了她母亲和哥哥的一枚棋子。我觉得,似乎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怨怪与责难,也没有立场这么做。
半晌,方听她柔柔开口,一边款款走来,帮着我一起布菜,“夏卉不曾见过姐姐,只是夏卉从不曾遇到过像姐姐这么美丽的女子,不禁有些看呆了!让母后您笑话了!”
太后随手夹了一个精致的糕点放入碗中,一边示意我们坐下,很是温柔慈爱地轻笑着说:“宁儿确实是个美人儿!也难怪陛下对你情有独钟,只是我们夏卉也是个可人儿,瞧着单纯的样子,看着便怪叫人怜爱的!”
我不置可否,颔首淡笑,假装不懂她语气里对夏卉的宠溺,甚至怜爱疼惜!她如此讨好她,未必不是冲着云夏卉的家世背景,云家财力浑厚世人尽知,得到云家的支持,那么新帝的皇位好歹也可以坐得稳当些,起码不用去烦忧那国库空虚的事。
一顿饭下来,我味同嚼蜡,太后字里行间,句句都在暗示我,不可恃宠而骄,不可独宠后宫,新帝现下还未有子嗣,还望我能多劝劝他,让后宫雨露均沾,才是我这个贵妃当担之职。
晚上歆禹来了凤藻宫同我用膳,我状似无意地提起了云贵人,他却只知道她姓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在意她的身世背景,唯独见过她一面还是上次大年三十家宴上太后带着她参加时。
我踌躇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手里的筷子绞着饭团,半天也没吃进去多少。歆禹搁下筷子,探手拨开额前碎发,轻抚我的额头,柔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怎么不吃了呢?”
我嘟着嘴,忽然好想抱着他,好像在他怀里撒娇,我不愿意,不接受,不想要把他往别的女人怀里推,我无法把他当成一个帝王来看待,我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自己爱的人同别的女子在一起,尽管我知道这很不公平,对另外那些女子很残忍,可是,哎从来都这么自私。
我半个身子探过去,头埋在他怀里,手臂紧紧地环住他。歆禹略微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手轻轻拍着我的背,下巴抵在我头上,言语间不掩笑意,“怎么像个孩子了?可是饭菜不合你胃口,让他们重做可好?”
“不要!我只是想抱抱你!”
“傻宁儿!我一直都在!不要害怕!”他幽幽叹了口气,也许,他懂我在怕什么,知道我在担心什么,也了解我内心的挣扎抗拒,所以无尽的温柔包容,希望能给我更多的安全感,让我感受到他满溢而出的爱。
第二日清晨,本欲伺候他起身更衣,却被他按了回去,“你最近晚上总是睡得不安稳,现在还早,再躺会吧!”说罢,亲昵地在额上印下了一个早安吻。我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隐隐有些疼痛,其实他昨晚很晚都还没睡,在隔壁批阅奏折,似乎是有异姓王爷拥兵自立为王,意欲与朝廷对着干,再加上其他一堆杂乱的事务,先帝一些弊政所致漏端也开始显露出来,他明明是焦头烂额,却仍不在我面前表现分毫,掐算一下,他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可是,他不想让我担心,不想让我知道,那么我便装作不知。于是我乖巧地点点头,复又躺下。
岂料他前脚刚出门,拾翠便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小纸条,“小姐,小姐,这这是昨个儿半夜顾少爷的信鸽送进来的信!”
我慌忙坐起身,接过纸条,半夜送来,莫非是有什么急事。急急打开之后上面仅寥寥数字:豆丁染疾,请速出宫!
我将纸条在未燃尽的烛火上烧了,一边吩咐拾翠给我更衣,一边搜出那日常总管送来的腰牌,稍微梳洗了一下便准备出宫,临出门前我交代拾翠留下来,“你不用跟着了,免得陛下来了找不到人,你亲自回了他我去哥哥家,且人待在这他会放心些!”
“可是小姐,你一个人,不安全!”拾翠还是不依不饶,一边给我将披风系上,一边还想着要出去,听到豆丁病了她也很是着急。
我抬眼望了望殿宇四周,轻笑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隐在暗处的隐卫听清楚,“我想我不会一个人,他们自然会跟着!”
赶往美人哥住所的路上,我心下焦躁万分,一直揣测着豆丁这般年纪会得什么病,车还没停稳当,天色微蓝,泛着刚刚舒展开的光亮,我着急得差点从车上跌下,踉跄着快走几步去拍门。
不多时便有丫鬟迎了出来,我也没来得及说什么,只问豆丁在哪便往屋里冲。行至后院还未进门,便听到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我心下猛然一抽,不禁加快脚步。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玖夜泛红的双眼,以及在她怀中不住哭泣的孩子,美人哥和大夫正在商议着什么,见我来了,便赶忙拉我过去,他们说什么我完全听不进去,记挂的全是那个孩子。
我有些慌乱地起身:“哥,这个你和大夫商量吧,我先看看孩子,无论如何,无论要什么药!请一定一定治好他!”
接过小小的豆丁,我眼泪便啪嗒啪嗒下来,他小身子滚烫滚烫的,在我怀中一边哭一边不安地扭动着,似乎很是痛苦。
我将他紧搂入怀,“豆丁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没能好好照顾你,连你生病了也不能及时守在身边,豆丁乖!豆丁不哭了!妈妈带你看病去!”
我一边哄着他,一边终于想起什么,急切地快走几步,直直*视着郎中,“大夫,这孩子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你可是给退烧药了,烧多久了,这么下去,会把他给烧坏了!”
那郎中一边写着药方,一边有些谨慎开口道:“依我目前看来,怕不是染上了天花!我先开几剂药试试,这屋子和孩子最好还是先隔离起来,留几个人照顾便好,大人里面可有谁小时候也是出过天花的?”
他奋笔疾书,一边对这小药童交代该怎么抓药,我有些呆在当地。天花,这病搁21世纪着实没什么了不起,早在1980年,世界卫生组织便宣布危害人类数千年的天花已经被根除。可是在几千年前,医疗水平如此落后的年代,我自然知道天花意味着什么,几乎人人谈天花色变。
忽然很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学习临床的,兴许还能凭借些许知识找到疫苗,可如今,我只有瞎紧张慌乱的分。
“大夫,我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请你一定治好他,豆丁还这么小,不能因为一个破天花就要了他的命,你说,我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我急急地扯住郎中的手,他一个劲地点头,美人哥过来拉住我,示意我冷静些。
可是我怎么冷静,我怕那些万一,万一治疗不及时,治疗犯方法不当,演变成重型天花,那可真的是要人命的。
最后,拗不过我的坚持,只留下我还有三个小时侯出过天花的丫鬟仆人一同照顾小豆丁,美人哥说他小时候也出过,便时时要进来帮忙,却被我拦住,他那边还要照顾玖夜和小女儿,纵然他自己免疫了,也怕病毒传染给其他两人。
我在这房里一呆便是一天一夜,听说昨晚御驾便到了美人哥家,只是被众人力劝拦住,不让他进来,美人哥只推说我心疼侄子,自个儿小时候出过天花便自告奋勇要留下来。其实我是铁定没出过,只不过这个展颜宁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随后,御医们便提着药箱陆陆续续赶到。
听说他们都是京城中医术最是高明的,经过接连两日的治疗,豆丁的烧总算退了,也不会惊厥呕吐。
我连着两天不敢阖眼,一直守在他身边,看着小小的人儿,在睡梦中疼痛得直拧眉,我的心也像被狠狠抽了一顿般。
第四天,我被强行拉着在屋里添置的榻上休息,看着豆丁已经开始出现皮疹,病情已经好转,基本也能睡安稳,没什么危险,我方稍微放心。
听说这几日,歆禹每天都遣人来问我的情况,我想,他肯定也为那些国事忙得不可开交,否则,以他的性子,知道我几日不曾好好休息,怕早就冲进来将我拖走了。
到了第六日,疹子开始化脓结痂,如果一个不慎,很容易留下满脸的麻子,我有些心疼小豆丁这么好看粉嫩的脸颊要留下这些印记,想起宫里歆禹赏赐了很多名贵的药粉,便要回去取了,也回去好好休整一下,看看他再过来。
我进了宫,便没有直接回我的凤藻宫,隐卫早在第二天便撤去了,因为我呆在美人哥家甚是安全,又牵挂着小孩子的安危,自然不会乱跑,怕引人注目,歆禹便命他们撤退了。我一个人来到紫宸殿,他常日办公休息的地方,远远便见门户紧闭,太监总管都在门外守着。
我没走正门,想来事会见什么重要的宾客,便想从侧面的楼梯上去,先探个究竟。离窗还有几步,便听到熟悉的声音,隐隐带着怒气:“母后,这不可能!”
“亦儿,你不能只顾儿女私情,你如今是皇帝,也得为着江山社稷考虑!云夏卉是云家的独女,云夫人多么宝贝她你不是不知道,如果,如果她知道你如此冷落她的女儿,万一他们倒戈相向,你就麻烦了,云家财力的支持对我们而言有多重要我不用说你也知道,最近段王爷他们也开始有所动作,私底下正派人与云家公子有所往来,你就不怕.......”
“母后!这也不能拿儿臣的婚姻儿戏!儿臣一点都不喜欢她,你要我如何.....如何跟她一起!”
“亦儿,古来帝王专情是祸不是福,你以为你对展颜宁一往情深便是爱她,错了,你反而会把她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且别说宫里其他的妃嫔,就是你这般独宠她,我就会是第一个和她过不去的!”
“你如今没有子嗣,偌大的后宫也仅此三人,听说她跟了你也快两年,如今不也一无所出,你不能不”
“母后!”歆禹冷声打断,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和她分开了足足一年!为了扳倒弟弟,我花了多少时间,这些也要算在她头上吗?”
“不管如何,你必得雨露均沾,母后为你挑的仅仅是两个人而已,且莫说月才人是薛将军的长女,云贵人是云府的千金,颜宁纵然有百般好,她父母亲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生意人,何况都已不在人世,纵然我同情她孤苦无依留她在宫中,也断然不能让她误了你的前程!关于她更多的过去,你不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且好自为之,爱她还是伤害她,自己想清楚!要留住云家人的心,让他们死心塌地效忠朝廷,已经不是随便给个封号那么简单了!这点你比我更清楚!”
我不知道太后现在那张秀丽的脸上是何神色,可是声音里透出来的强势,那种咄咄*人,已然不假,她在和自己的儿子谈判,她在威胁他!原来自己竟然比我原先想象的更令歆禹为难,心下不禁有些难过和同情他。他敬爱孝顺的母后却只想着他帝王的身份,无法体会他作为一个男人的一颗心,或许,她认为男人都是喜欢妻妾成群,只不过现在爱昏了头,才信誓旦旦只要一个,所以她有责任让他清醒。
我在窗外立了良久,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终究还是没有叩开紫宸殿的门。
我还是想假装不知道,等着歆禹自己和我说,告诉我他的决定。
三嫁情缘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