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他还没有那个资格 (三)

苏沐需要缓一缓。

人在接受到大量信息或者是遇上了自己难以理解的事情的时候，都需要缓一缓。

“这也是她五年前离开琉月的主要原因……”

安如梦看了看一脸呆滞的苏沐，开口说道。

“离开琉月？”

苏沐回过神来。

“对啊，她五年前就离开了琉月……”

安如梦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惋惜。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的……在五年前的琉璃诗会上，她凭接一词清雪夺下诗会魁首，不过，她夺魁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的哥哥徐司谦表白……”

“……”

来自天才妹妹的霸道表白？

苏沐感觉自己的脑海里仿佛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后来呢？”

实在是有些好奇，苏沐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如梦闻言，白了他一眼，道：“哪有什么后来，兄妹相爱可是不伦之恋，她哥哥自然是当众拒绝了她。”

“啊，那太可惜了……”

听到安如梦这样说，苏沐不禁有些失望。

居然直接就拒绝掉了，还以为能看到异世界版德国骨科呢……

安如梦见苏沐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本来还想说他几句，但是她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片刻之后，她脸庞泛起了淡淡的粉红色。

沐儿他好像……挺喜欢这种调调的……讨，讨厌啦……

姐弟和兄妹，按理来说也差不多吧……可是叫哥哥的话，会不会太羞人了啊！

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心理，你越是不想去想一件事情，那么这件事就越会浮现在你脑海里。

安如梦忍不住开始幻想苏沐把她压在身下，轻咬她的耳珠，柔声叫着她妹妹的场面……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啊……

“那她为什么要离开琉月呢，就因为他哥哥拒绝了她？”

苏沐显然没有注意到安如梦的异样，他想了想，又开口问了一句。

然而，他却没有听到安如梦的任何回应。

苏沐蓦地抬头，却发现安如梦怔怔的站在了原地，脸颊上飞起了一抹嫣红。

“安姐姐，安姐姐？”

苏沐轻轻推了安如梦一下。

“啊，怎么了沐儿？”

安如梦即刻回过神来，不过脸上红晕却是不减。

苏沐有些无奈，他虽然不知道安如梦在想些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安如梦想的东西一定污污哒。

“徐司蝶离开琉月，就只是因为她哥哥拒绝了她？”

苏沐又重复了一句。

安如梦想了想，说道：“因为这件事在当时闹得也挺大的，众议纷纷……最后没有办法，徐家为了更正门风，直接就给徐司谦订下了婚约，打算断了徐思蝶的念想，不过……”

说到这里，安如梦突然停顿了一下。

“……刚订下婚约不久，那个订婚的女子就死掉了。”

“没有任何缘故的，在自己的香闺里悬梁自尽了……”

听到这里，苏沐的身子忽然颤动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了什么……

“后来徐司谦从了军，镇守琉月的边郡去了，徐思蝶也在她哥哥从军之后不久，离开了琉月，不知去向。”

说着说着，安如梦不免有些感叹。

“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爱上了一个不应该爱上的人，现在突然回来了，可能是放下了吧……”

“安姐姐……”

苏沐突然开口叫了安如梦一声。

“嗯，怎么了？”

“那个订婚死去的女子，是不是叫……林秋桐啊……”

苏沐语速很慢，还有一点迟疑与不确定。

闻言，安如梦一呆，随即双眸圆睁，诧异的说道：“诶，沐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安如梦的话，苏沐瞳孔骤然收缩。

他为什么会知道林秋桐这个名字？

当然是因为，他看到了……

距离那次卜算已经过去了好多天了，苏沐的记忆也有了一些模糊，但是他还记得，他所看到的，是一个雨夜……

记忆里的夜色深沉如水，只有几道刺目闪耀的雷光划过天际，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被无情的撕裂了开来。

雷声轰鸣，夹杂着雨水坠落的声音。

就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眼眶，画面有些模糊不清了……

不知道是在哪里，只有一个少女和一个黑衣男子在雨中对峙着。

两人静默无言，雨水浸湿了他们的衣纱。

黑衣男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复杂而迷茫。

十九年了，他第一次感觉对方是如此的陌生和疏远。

“是你吗？”

黑衣男子的语气有些颤抖。

“是啊，林秋桐就是我杀的，怎么了，不行吗？”

少女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双眸中布满了血丝，痴狂之色不言而喻。

“她敢看你，她还敢靠在你的身上，她不死谁死……”

“啪——”

黑衣男子猛的一咬牙，狠狠的朝少女甩去了一个耳光，打断了她的话语。

打完了这个耳光后，黑衣男子也是愣住了，他看着自己摔向对方的手掌，隐隐有些刺痛。

对不起，司蝶……

他抬头看向少女，目光冰冷无情，可是他的心，却像是被绞碎了一样。

“你……为了一个女人打我？”

少女缓缓扭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黑衣男子。

“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徐司蝶？”

“你杀人了啊！”

黑衣男子厉声斥责道。

“那又怎么样啊！”

少女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嘶吼，双眸血红的看着对方，雨水顺着她的发鬓向下流淌，划过脸颊坠落在了地上。

“一个不够，我就杀两个，两个不够，我就杀十个，谁敢喜欢你，我就杀了谁！”

“你以为你这样杀人，就没有人会知道吗？”

黑衣男子冲着少女怒吼了一声，他紧攥着拳头，指甲嵌入了血肉之中也浑然不觉。

雨势愈大，雨点疯狂的向下撒落，枝叶在风雨中摇摆不定。

“知道？”

“呵呵呵……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少女嘲讽似的笑了起来。

“把柄、利益、欲望，人性人心，实在是太好揣测和控制了……就算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皇，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你……”

黑衣男子听到少女的话，心中震撼无比。

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少女，真的是他那个细语温柔的妹妹吗？

“他早就知道人是我杀的了，但那又怎么样，他需要我帮他完成盐铁司的改革，他需要我帮他出谋划策安置南下的流民……”

“我做的很干净，没一点儿破绽，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人会知道的。”

少女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哥哥知道吗……哪怕我再多杀几个人，他都不会介意的……他只会高兴，只会得意，因为我有把柄落在他手里了……一个有弱点的偏执狂，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好控制了。”

“这就是帝王……呵……”

少女的眼中，充满了讥讽之色。

“司蝶，你真的已经疯了……”

黑衣男子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在他脸颊上滑落的，已经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了。

“是啊，我疯了……”

少女看着黑衣男子，眼眸中又迸发出了火热与痴迷。

“那你快阻止我啊……哥哥，你，你把我抓住，关起来，关到哪里都可以……”

“打我，骂我，就像关疯子一样把我关住好不好……只要你在我身边，什么徐家，什么琉月，我们都不管了好不好……”

说着，少女蓦地走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对方。

雨水冰凉，可她却像是找到了温暖一样。

“司蝶……不值得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黑衣男子睁开了双眼，硬生生的把少女抱着自己的双手掰开。

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少女，目色淡漠之极。

“哥……”

少女也呆住了，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哥哥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眼中的冷漠就像是一把刀子一样，狠狠地戳进了她的心里。

“我，明天就离开琉月……”

黑衣男子徐徐转身，慢慢地向着远处走去，言语没有一点温度。

愈行愈远。

“徐司谦，你今天要是敢走，我一定会杀很多很多的人，杀的很多很多的人！”

少女的声音尖锐刺耳。

可黑衣男子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步子不紧不慢，身影渐渐的消逝在了雨夜中。

“徐司谦！！！”

如同悲鸣一般，少女发出的吼叫歇斯底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雨依旧在下。

少女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跌倒在了地上。

她的双眸无神而空洞。

雨水淋湿了她身子，一片冰冷刺骨。

“哥哥……不要走好不好……”

少女轻声呢喃，语气温柔得不像话，可她眼中的一切却越来越模糊……

哥哥，为什么，你就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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