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尽管继续

数不清的碎裂星光汇聚天际便成了天河，小鱼仙倌牵着梅花魇兽踏入河中逆流而上，一片熠熠星光约摸没到脚踝处，悄悄流淌无声无息。四下里连平日呱噪的小虫儿都偃旗息鼓会周公去了，静谧一片。

凝韵骑在魇兽背上，顺了顺它水润润的毛，转头对小鱼仙倌道：

凝韵：润玉仙倌这个职务，论品阶尚且不错，若论意趣，凝韵以为不若昴日星君来得好。

润玉：哦？愿闻凝韵仙子高见。

小鱼仙倌停下脚步回头将她一望。

凝韵：昴日星君白日里当值，鸡犬相闻多少热闹。似这般夜里厢个个都睡去了，冷冷清清，只有这小哑巴魇兽作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鱼仙倌这神仙作得未免孤寂了些。

小鱼仙倌低头看着足下闪烁流动的天河，轻轻对着自己的倒影笑了笑，

润玉：只有热闹过的人才晓得什么是寂寞吧，我本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日日年年一个人用膳、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就寝，从未热闹过又如何晓得什么是孤寂？

凝韵偏头与他道：

凝韵：我夜里倒睡得迟，你若闲得慌可以来寻我，或者我去寻你，两个人一起闷着也好有个伴。只是不知小鱼仙倌神邸何处？

小鱼仙倌抬起头来，眼中倒映着碎裂的星星，琉璃一样透明，

润玉：彩虹尽头，暗林之中便是我的住处璇玑宫。那凝韵仙子巧遇小神正是在暗林外。

凝韵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了颗种子递与他，

凝韵：这是昙花的种子，这花欢喜在夜里开，白日里倒敛着花瓣休眠，和小鱼仙倌习性颇有几分相仿，正可与你作伴。

润玉仙倌接过种子妥贴纳入怀中，对她笑了笑，

润玉：多谢凝韵仙子。

凝韵：哪里哪里！

小鱼仙倌温和笑笑并不答言，只是牵了魇兽一路逆流而上，行至天河尽头后，跨上岸道：

润玉：以此星河为界，上为天，下为地，跨过天河向下便是凡界，凡间世俗百态杂味交混，要于众生纷纭中寻得凝韵仙子的气息想来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凝韵：夜神殿下果然乃天界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凝韵我甚是看好你。

凝韵欢天喜地地语重心长冲小鱼仙倌道。

小鱼仙倌携了她纵身跃下，滚滚红尘扑面而来。

小鱼仙倌在凡间寻了处尚且看得过眼的宅子将凝韵安顿下，将将把她变换成了个男儿身貌……

她尚且来不及揽镜照上一照，那风水土地便像得了腥的猫儿，一路嗅着那仙气闯进门来。

土地：呃……

那土地抬头，眼睛倒像是长到凝韵脖子上似的盯了半晌，她疑惑回头，原来我那束发的缎带太长了，适才没注意倒叫带子末梢顺着我的后颈滑进了后背衣裳里，小鱼仙倌心细，正伸手替她将发带拿出撂在我的衣裳外，免得那发带搔得她颈子痒。

将发带妥贴置好后，小鱼仙倌转头对那风水土地谦和道：

润玉：此番借土地仙宝地一用，未有知会，还请见谅。

那风水小土地总算收了神，作揖躬身恭谨道：

土地：夜神大殿光临敝地，真真叫这方圆千里蓬荜生辉、大放异彩啊！小仙有生之年得以一窥大殿倜傥风姿，真真是个三生有幸、福祉无边哪！小仙……

润玉：此乃小神近日结交的好友陵光公子，因遇了些烦心事，借贵宝地住上些时日，还请土地仙多多照拂。

小鱼仙倌一抬手将凝韵了介绍一番，“陵光”这个化名，她以为尚且不错，便默许了。

那风水土地一番慷慨激昂、洋洋洒洒开场白被小鱼仙倌在激情处掐了个断，倒也不恼，机灵转身又对她作了个揖，

土地：小仙见过陵光公子。

继而豪气万千拍了拍胸脯与小鱼仙倌保证道：

土地：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造！此地我做主！如若有人要伤得陵光公子分毫，必得先从小仙的尸身上踏过！

唔，此话听着颇有几分气派。

小鱼仙倌在我耳旁轻声道：

润玉：这土地飞升成仙前是个拦路抢劫的山匪。

凝韵了悟地点了点头。

润玉：如此，便有劳土地仙了。

小鱼仙倌满意地朝那小土地客气了一番。

土地：那个……

小土地一双机灵眼在我和小鱼仙倌之间一个逡巡，循规蹈矩地端了个板正面貌与小鱼仙倌道：

土地：其实，小仙眼神不济得很，夜里便更是不济，两掌开外便只能约摸瞧个模模糊糊的影儿了。夜神大殿且莫要顾虑小仙，尽管继续……继续……小仙这就告退了。

凝韵瞧着那据说眼神不甚灵光的小土地手脚利落地替他们悉心将门掩上，在浓浓夜色中一路奔着，灵巧地绕过假山池塘脚下生风退了去……

不免纳闷，继续什么东西呀？莫不是小鱼仙倌有甚要紧事要办？

是以，我便从善如流回头对他道：

凝韵：小鱼仙倌尽管继续！

小鱼仙倌啼笑皆非地捏了捏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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