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的时间,到底有多久呢?
赛尔的意识仿佛陷入一个诡秘的漩涡,在里面飘忽旋转、四处周游。
小小的孩童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了数不清的故事,听到了记不完的言语。
很多的人与很多的事像一幕幕电影,在他的周遭交替出现,永不停歇。
他想离开这黑暗,但这片阴影似乎没有边际,将他包裹其中,让他无处可去。
很久、很久,不知过去多久,赛尔放弃了黑暗中无尽的挣扎,冷静思考着逃离的办法。
他隐约感觉到空间的扭曲——这里恰如只有一面的魔术圆环与没有出路的仓鼠跑步笼,让困在其中的人永远也走不出去。
既然如此…该怎样脱身?
赛尔搜刮着脑海里所看过的书本,找寻那些所学过的知识,历经漫长的时光,终于相出唯一的答案:
以力破柔。
扭曲的空间并不怎样稳固,它恰如纸质的魔术圆环,外表看上去吓唬人,内在里无比的脆弱。只需找对地方,加把劲,便可将没有出路的它破碎,撕开一条新的通道。
想到这里,赛尔平复好自己的意识,尝试着感应周遭的空间。
是的,赛尔喃喃:确实能感受到那种扭曲与不自然,确实能发现隐藏在身边的怪异。
将它们撕碎,将它们全部打烂——这样想着的赛尔让头脑陷入暴风雨般的漩涡,开始与四周的扭曲展开殊死搏斗。
最后,是他赢了。
脆弱的空间终究被赛尔打破,逃往外界的道路赫然开启。
在触及那缕光明前,赛尔仿佛听到不甘的怒吼与长叹。在陷入黑暗的时间里,他总能听到类似的声音——恐怖,又熟悉。
忽视那声声怒吼,小小的孩子向破碎外的白芒伸出自己的手,重新迎向外界的曙光。
……
丽城西边的森林内,树屋里的木精灵将电幕开启,等候今日的新闻播报。
当他按下遥控器开关的那一刻,播报员熟悉的面容跃然电幕之上,用最平稳的语速讲述起震撼共和国的事情:
“根据治安部与外务部的调查,半月前于长安发生的案件是一起由林慎策划实施的恐怖袭击。”
听到这里,木精灵忍不住摇头:直呼其名,对共和国的老人而言可是种侮辱。
“当前外务部已下达指令调动境外驻扎的战争部士兵,全力追捕在逃犯人林慎。”
“外务部声称,此次恐怖袭击存在境外势力的鼓动与参与。驻格威兰大使已与国王进行沟通,对方表示将尽全力搜捕一切存嫌疑者。”
“此次共有一名医护人员被杀死,数名医护人员产生心理创伤,政务部已对有关人员进行人道主义抚慰与帮助…”
走往窗台,木精灵不再听电幕发出的声响,而是思索起半月前那起震惊共和国的特大事件。
曾经的战争英雄与学者林慎、林思行欲挟持共和国元老祖贤、祖仲良,最终被祖仲良与一位热心的小勇士所击退。
木精灵之所以沉思这些事情,只因为那位打倒变节者的小勇士就是自己最乖巧的学生——班上最伶俐懂事的赛尔。
老实说,他并不相信赛尔能做出那样英勇的举动:英勇之下隐藏的,是残忍的暴力。
他总觉得向来乖巧的赛尔不可能使用出那样的暴力,即使用于是英勇的行径,也不大可能。
长叹一口气,穆法回到客厅将电幕关闭,收拾好行装准备前往丽城的医疗中心。
因为他的学生,正静静待在那里。
……
长安博士院的下属医院内,躺在病床上的老人面容沉着而内心冷静,正常到让来访者看不出来他失去右臂的痛。
“如何?”来访的也是位壮硕的老人家,不同的是他脸上多了几道可怖的疤。
“时日不多,”看向床头平稳的心电图,老人却说出让来者有些震惊地话,“没剩几天好活。”
“你想怎样?”沉默之后,脸上带疤的老人还是讲出自己的疑问。
“找到他,”老人此刻的声音是那样平静,“拿回神王的本元,再杀死他。”
脸上带疤的老人走向病房的窗口,眺望远方的斜阳,久久未有回话。
“第三点,”不知多久,他重新看往床上那平静的老人,“我做不到。”
“他知道了,”病床上的老人吐出收不回的话,“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都知道了什么?”脸上带疤的老人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知道?”
“他知道了一切,他看透了所有,”病床上的老人轻声说道,“至于真相,是我告诉他的。”
“你早就想好让我杀了他?”脸上带疤的老人摇起头,“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没什么变化。”
“没错,”病床上的老人平静地回答,“为了共和国,我愿献出自己的一切。”
“没什么人不可以牺牲,没什么事不可以达成,”脸上带疤的老人又摇摇头,“万物皆允。”
“没了神王的本元,我所剩的日子不多,”病床上的老人默许对方的回话,“只有你能做到那些事情,还请你务必完成。”
“你是在逼我。”脸上带疤的老人艰难开口。
“你没有选择,”病床上的老人闭起眼,“我也没有选择,所有人都没有选择。”
脸上带疤的老人低下头,好似在回忆什么。
他在回忆过去的日子,他在回忆过去的时光:那些往日的音容笑貌,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最终竟变会为敌人,变为需要自己手刃的仇敌。
“我知道,”脸上带疤的老人已经做出选择,“我会的。”
“谁让我是迷局外的看客?”他走向病房的出口,再不望一眼病床上的老人,“谁让我是迷局外的旁观者?”
“你是局外人,”老人沉沉的声音像是在劝诫,“自该承常人所不能承之重。”
脸上带疤的老人没有回话,现在他只打算离开,离开去执行新布置的任务。
“回定远一趟,”老人艰难地发出最后的建议,“那里有个需要你指导的孩子。”
“需要我?”脸上带疤的老人停下扭开门的手,“怎么,他也看到了真相?”
“不,”病床上的老人不可见地轻微摇头,“是他打断了我的胳膊。”
沉默,无言。
“但魔网没有这么记录,”病床上的老人继续补充,“即使我现在讲出,它也只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为什么?”脸上带疤的老人提出自己最后的问题。
“那是你的工作了,”病床上的老人笑了笑,“我已经老了,想不到那么多了。”
不再提问,也不再回答,脸上带疤的老人扭开门把手,安静地从病房离开,开启自己的起源,消失不见。
他不知道,在他释放起源的刹那,病房内的老人已永远合上了眼。
疲累六百余年的他,也是时候休息一场。
……
丽城医疗中心的一间病房内,病床上沉眠的赛尔忽然睁开眼,翻身坐起来。
刚从黑暗中挣脱的他并不知道外界都发生了什么,只能呆呆地打量从未见过的病房,最终将目光转向趴倒身边睡去的艾丽莎。
“妈妈?”赛尔小声地说话,顺道伸出手轻轻点点母亲的额头。
“嗯?!”只一瞬,艾丽莎便从睡梦里惊醒过来,怔怔地盯着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抚摸上儿子的面庞。
良久,没有讲话。
“哇——”艾丽莎激动地站起身,一把抱住儿子,号啕大哭,“你可吓死妈妈了!”
“呃呃呃…”被母亲抱着的赛尔依旧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怎么了呀…”
就在这一刻,病房的门被带领学生们前来探望赛尔的穆法推开:“你好…我…”
“哇!”李依依一使劲,便从外面挤进来,扑过去揉起赛尔的小脑袋,“你醒啦!可把我们给吓坏咯!”
“是啊,”刘刕见状也是松了口气,“真把我们担心的…还好你醒了…”
“啊…”赛尔还是弄不懂状况,“我睡了很久吗?”
“傻孩子,”艾丽莎擦拭掉脸庞上的泪痕,露出舒心的笑容,“你都昏迷半个多月了。”
“啊?!”赛尔可爱的异色双瞳睁得老大,“半个…多月?”
“十八天,”费力从同学中挤出来的艾斯特梳理起小家伙乱糟糟的长发,“十八天哦。”
“十八天…”赛尔吞了口口水,“这么长…”
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睡了足足十八天的觉。
“对了,”李依依开心地提问赛尔,“你是怎么打跑那个大坏蛋的?给我们说说呗?”
几乎所有的同学一块儿起哄:“是啊,说说呗!”
赛尔左看看,右看看,只看见周身都是希冀的目光与热情的神色。
“我…”赛尔实在不能理解大家说的话,只得小声应付,“我想不起来…”
“啊?!”李依依失望地嘟嘟嘴,“记性不好哦!”
“好了好了,”穆法无奈地招呼着自己的学生们,“赛尔刚醒,医生还要检查呢,大家先出去!让一让呀!”
听话的学生们很快挪开位置,方便过道上的医生进入病房。
被医生咨询状况的赛尔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总感觉,好像在自己沉眠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实在记不起来。
或者说,遗忘。
……
丽城郊外的森林里,一位壮硕的老人忽然出现在行人专属的道路上。
他的显现是那样突然,足以叫过往的人摸不清楚状况。
通过传送术赶往故乡的他漫步在林间小路,左顾右盼,试图寻找些旧日的画面。
可惜,尽数改变。
已过去两百年,迎着林间稀娑的暮光,他的思绪回到从前:那时,这里的林木可与现在完全不相同。
忽然,沉寂的魔网发出提示的消息,让他的注意力回归到现实:
赛瑞斯·拉克莱斯
人类
无权限查看信息
无权限查看信息
无权限查看信息
无权限查看信息
无权限......
无权......
无......
“有趣。”脸上有疤的老人这样感叹。
看来,是时候过去一趟,看看这让魔网与老家伙都关注的孩子。
脸上有疤的老人身影再度消失,他已经往目的地赶去,赶去看看自己的目标。
现在,他只想看看赛瑞斯·拉克莱斯究竟是怎样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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