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胜

细雨是什么样的？

在不同人的眼中，这个答案大概也是大有不同的。

至少此时此刻，路长安似乎明白了赵七眼中的细雨是什么样的。

密而疾，仿佛无处不在，仿佛无孔不入。

手中软剑一抖，路长安脚点在地面，身子朝后退去。

只可惜赵七的剑更快，眨眼就追上了路长安。

这一刻，路长安的心中并未有丝毫慌乱，反而异常的冷静。

路长安没有被如细雨一般的剑光迷惑了双眼，而是冷静的盯住了这剑光之中真正直冲要害而去的几剑。

赵七的剑，路长安无法全部挡下，但是只挡住能威胁到自己生命的剑，那还是能做到的。

剑刃相接，乒乓声响起，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路长安就已然是挡住了数剑。

只是更多的，是没有被路长安挡到的剑。

那些剑光划破了路长安的衣袖，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血痕。

伤痕都不深，因为赵七追求速度的同时，舍弃了大半的力量，除非刺中要害，不然并不能直接重创路长安。

可是这样下去也是不妙的。

再细微的伤势，一旦累积到了一定程度也是致命的。

更何况久守必有失，处于守势的路长安少有差池，就会被赵七找到机会，一击毙命。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或多或少都会表现出些许焦虑，甚至会因此乱了自己的阵脚，提前招架不住，一命呜呼。

可是赵七并未在路长安的眼中看到丝毫慌乱之色。

那双眼睛沉静如水，平静的让赵七心中不安。

两人一进一退，眼看着路长安就要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了。

如果是平时，路长安大可砸开墙角，可是如今赵七攻势猛烈，哪里有那种功夫？

从表面来看的话，似乎路长安是死定了，没有丝毫周旋的机会。

赵七心中并未升起松懈之意，路长安并非一般的一气境高手，事实上从交手开始，赵七就察觉到了路长安的异常。

境界上路长安还是一气境，但路长安本身的真气浑厚程度，却已经能够和混元境的高手比拟了。

甚至就攻击发挥出来的威势而言，也到了先天混元境的程度。

唯独是境界，分明还是一气境。

相当于混元境的真气，这才是路长安能正面和赵七稍作碰撞的原因。若是普通的一气，一个照面间，恐怕就因为真气质量相差太大，葬身于赵七之手了。

不过赵七也不是普通的三花，除了那些三花境圆满的怪物之外，三花境中，赵七有信心杀任何人。

脚跟触碰到了墙角，这一刻，路长安似是因为诧异停顿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的停顿，让赵七找到了绝杀的机会。

万般细雨凝成一股，化作洪流，冲着路长安的咽喉而去。

这才是细雨剑法真正的杀招，此前的所有攻击，看似危险，实际上全部都是在为这最后的一剑蓄势。

此剑一出，凝神之下，必死。

胜负已分。

赵七心神终于松懈了些许，这个难缠的对手，终于是要死到自己的剑下了。

“是啊，胜负已分。”

路长安在洪流到来的前一刻，忽然提起软剑，朝着这洪流的中心点了一下。

于是这股洪流便是骤然散开，再次化作了连绵的细雨。

这细雨虽然还是在路长安的身上留下了密集的血痕，将路长安身后的墙壁刺的千疮百孔，但是终究还是没能杀死路长安。

赵七瞳孔微缩，他连忙后退，心中止不住的涌出惊骇。

“你为何会知道细雨剑法的弱点？”

路长安刚才那一剑，不偏不倚，恰好的点在了细雨剑法这最后一招唯一的弱点上。

正是如此，才是破开了那一股凝实到可怕的洪流，让它再次化作了细雨。

“细雨剑法这个名字很好，我很喜欢。”

路长安淡淡的笑着，手中抖出一朵剑花，摆出了一个赵七极为眼熟的架势。

“这个起手......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

赵七话音未落，路长安手中的软剑，便是化作了密集的剑光，几乎是和赵七之前的剑一样，像是密集的细雨落下，逼向了赵七。

只是和赵七的密而疾不同，路长安的剑，密而连绵。

剑势仿佛无穷无尽，不会断绝一般，以让人喘不过气的架势压迫而来。

攻守已然逆转，这一次，换成了赵七退，而路长安在攻。

我要败了吗？

这一刻，赵七的心中升起了这样一个荒谬的想法。

一个三花境中都称得上是好手的高手，要死在一个一气境的小辈手上了？

不，不对，我还有机会！

赵七很快稳住了心神，他清楚，自己还有机会，那最后的机会，就在细雨剑法的最后一剑上。

赵七练了细雨剑法半辈子，对这门剑法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路长安能破最后一剑，赵七也自然能破。

沉稳的接下了路长安连绵的剑势，赵七不断后退，同时也默默计算着路长安出最后一剑的时间。

终于，赵七退出了茶楼，而路长安的细雨，似乎也下到了尽头。

“来了。”

赵七眼中绽放出了精光，就是现在，他要隔断路长安的最后一剑。

在赵七集中精神的注视下，路长安出剑了。

只是......

这一剑出，细雨并未凝聚，而是骤然停下，就仿佛是天空放晴了一般，细雨不再，有的，只是那一抹温和的阳光。

这是很平淡的一刺，朴实无华，但是却又无可阻挡。

如果是全盛时期，赵七必然是能挡住这一剑的，最多也就是受点轻伤。

可是现在，赵七全部的精力都用于去阻挡那未刺出的一剑了，再想去挡已经来不及了。

一剑封喉。

赵七踉跄的后退两步，无力的栽倒在了地上。

路长安端详手中的软剑，剑刃洁白如新，并未沾染丝毫鲜血。

赵七想要破去最后一剑反攻，这点心思路长安自然也知道，所以他没有刺出最后一剑，而是在最后的最后，用出了自己的剑法。

那是路长安唯一会的剑。

在过去的一年的时间中，路长安因为手中没有别的功法秘籍，为了锻炼自己的施展进攻能力，他便是按自己所想的，只练一剑——简单的刺剑。

这向前刺出的一剑，路长安练了一年，虽不敢说像是那些十年磨一剑的天才一样，一招一式败尽天下人，但是这一招，也绝非等闲人能挡得住的。

哪怕是赵七这样的高手，也没能在刚才的状态下，及时的挡下这一剑。

重新将软剑藏于腰间，路长安转身就要去绣娘那边，但是他身后，赵七却尽最后的力气，盯着路长安，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为何，会细雨剑法？”

“我？”

路长安回头瞅了瞅赵七，粲然一笑。

“现学的。”

说完，路长安转身，步履匆匆而去。

“现学的？天才......吗？”

赵七眼中最后的神光渐渐散去，苦笑一声，气息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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