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令人烦恼的是,明明外边的冒险者都已经差不多入睡,而自己却刚提起笔开始工作。
帐篷,床与桌都是马车上搬下的,虽然没有之前用的那么好,但奈斐塔尔也没有过分地去抱怨什么,只是这不得不去做的事让自己的睡眠时间锐减,这让她有些不满而已。不过表达不满也没什么用,深知如此的奈斐塔尔不禁加快了笔速。现在靠马车实在有些慢,至少相比这份情报的紧急程度还是太慢了。
但即使自己很想投入书信工作,但总有些不怀好意的无礼之徒会来扰人清闲呢。
“小姐。”
“我感觉到了,娅。”
不远处静坐在床上的娅缓缓睁开眼看向这边,一边出言提醒,不过自己倒是早就注意到了,因为对方也一点不像隐藏的样子。
一直在帐篷外的无礼之徒...待到将最后一笔与署名附上之后,奈斐塔尔优雅地打了个哈欠,看向那帐篷的门帘,故意提高几分音量道:“那么一直傻站着也太失礼了,何不进来坐坐呢,维洛阁下。倘若愿意的话本小姐也不是不能为你沏杯茶?”
从帐外却感觉不到多少欣喜的流露,随后是一名男子轻拨起帐帘,与奈斐塔尔想得并无出入,正是那个名为维洛的银发青年,明明是很危险的处境但却依旧挂着平淡的表情,甚至还面带微笑地向着娅轻招手——娅自然只是轻轻一点头,仍旧闭口不言。还真是个不依不饶的男人啊,奈斐塔尔不禁心想,虽然早就料想到维洛会再次找上自己,但没想到居然是半夜这个时分以这种方式再会,应该表扬他吗?
这么偷想着,轻抿一口红茶,奈斐塔尔的面容带上笑意后便更加动人。
“希望没有打扰到您才是呐,自然知道我有些失礼但还是冒味来访了。”
“行了,别用那种敬语,平常点足矣,我允许你这么做,实在是听不惯他人的奉承啊。”用令人意外的言辞打断了维洛的话语,奈斐塔尔用手托着腮,肘部慵懒地搭在桌上,看上去确实有些倦意,或许是夸张了一点,但想必这位大小姐一路奔波也确实并不好受。
不过累是很累,但奈斐塔尔调侃维洛的兴致却并不是没有,她抿了口茶后声音一下子润滑了许多:“那么,维洛君深夜来此又是为何呢?依我看,这么做不但有失风度,而且还有生命危险呢,你就不怕你面前的这位魔法使会把你杀掉吗?”
“哈哈,这样那也太扫兴了吧,我可是很讨厌打打杀的呢。”
真假姑且不论,在感受到明确的杀意和魔力波动后,维洛就并不觉得这只是句玩笑话。于是出言试图平复方的心情,对方也并不是不领情,微翘的腿换了一个姿势,奈斐塔尔将笔在桌上敲得很响,轻喃道:“是么...”
那么,快些说正事才对啊。
“嘛,简单来说是我只是想佐证一下我的想法,怎么说呢,我总觉得这儿最大的威胁恐怕不是大小姐吧?”
听到维洛说出的这番话后,持茶杯的手微顿,好奇是如何得出这结论的奈斐塔尔摆出一副略有兴致的表情说道:“难不成你说的是信?我可不认为他杀得了你,娅就不必说了吧...”
轻轻将腰间口袋装着的一样物品拿出,那只是把朴素的短刀,看样子并无什么明显特征,维洛也没有作出什么得意洋洋之类的欠收拾的表情,只是很平静地看向奈斐塔尔,但奈斐塔尔见却顿时哑声,虽然正在努力克制,但仍旧可以感觉到某种强烈情感在酝酿。
有惊讶与疑惑,但更多的是怒意。
“也是偶然发现的啦,这刀真是很有趣呢,如果这么握住刃口的话...”丝毫没有在意奈斐塔尔的情绪波动一般,张开手掌,一脸无邪笑容地握着刀刃,维洛如是说着,然后故意做出要划开手掌的动作。
“不想死的话,给我住手。”
悄无声息地,仅仅是一息之间,维洛清晰地感觉到某种锐利之物抵在了自己的喉口,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其刃面上散出的寒意,而比这个更为令人胆寒的是,背后之人在自己耳边发出的那如同冰一般冷漠锐利的声音。
在自己刚反应就已经袭击上喉口,非常有分寸地在将要割开皮肤的微妙位置停刀,并且相当稳健地保持着这种动作,手几乎没有任何颤抖——换句话说现在维洛可没有乱动的机会。
真是精彩的匿息刺杀手法,虽说刀锁喉只是刺客的基本功,但熟练的手法真让人想拍手称赞。
不过...现在维洛有任何多余动作都会被割下头颅吧。
“不要那么欺负人嘛,何况我只是好心过来还个不小心丢掉的东西不是吗?”将短刀松开后便高举双手,维洛苦笑着以低声努力辩解道,随后将声音扬起了几分,明显是说给后方的人听,“还是说早上的失礼之举你想奉还回来给我下马威呐信,不...或者应该叫做莫蔚卡阁下?”
那几个音节组成一个名字被说出口后,身后之人将刀身立刻反转,刀背用力地抵住维洛的喉,不至于窒息但剧烈地疼痛也让人难受到一时间喘不过气。看来不能再激怒她了啊,这算是不打自招吗,不过既然她敢现身,可能认为维洛从进门时就已经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架势怕是要灭口啊...
一边抿着一个苦笑,维洛的手一边试图靠近身后,但非常不巧的是自己的剑鞘是背在身后的那种,而莫蔚卡紧贴着自己的后背,这种情况要拔剑真是痴人说梦。
反观那位大小姐却饶有兴致地露出笑颜,完全没有打算制止的样子。
“我承认我的失策与无谋...没有想到会有人认出这把武器,没有回收真是愚蠢。好在目前来看是我的优势...现在只有我问话的资格,如果让我感觉到你的心跳或气息过于紊乱的话...”
再次将刀反转,也就是刃口对着维洛的喉,莫蔚卡威胁般稍微加大手上的力度,丝毫没有让维洛辩解的意思,冰冷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你的名字?”“维洛。”
“四大公园中你是哪边的?”“都不是,我不过是个自由冒险者罢了。”
“你倒是没有很惊讶。”“因为毕竟阁下不是杀手不是吗,我没有成为阁下目标的理由。”
“白天时分感受到的那股监视的魔力,是你做的吗?”“不,并不是我。”
沉默了几秒后,莫蔚卡放下短刀,用力推了维洛一把,让他与自己保持距离。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呼吸和心跳如此平稳,但我选择相信我的直觉,就姑且当你的话是真话,此外算是忠告,别油腔滑调的,小心舌头。——把刀还我。”
轻轻揉着自己生疼的喉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递刀的动作也相当闲散,明明现在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时刻,但维洛依旧禁不住多看了这个女人两眼,因为那一头青灰色的头发相当引人注目。并不扎眼的颜色与冰冷的色调跟刺客这个职业很相衬,在黑暗中隐匿性相当高,维洛所说的引人注目是指它的长度,按理所说盗贼、斥候这类职业的女性都应留短发才是,但这位却毫不在意其妨碍行动的可能性,该说是不懂事的新人还是...对自己的手法有绝对自信呢。
维洛丝毫不怀疑这位有自信的资本,“苍青之刃”的断钢级刺客,莫蔚卡·凡,这就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事。可惜的是,除了一头长发与蓝色的双眼,其它的都被隐藏在面罩与保守的夜行服下,并不能看见。
“请不要误会,维洛阁下,我从未对你抱有恶意,只是我的本职如此,早上易容时对你的称赞绝非虚言,只是倘若你与我敌对...那就两说了,我承认剑技这种东西我不如你,但这种距离用短刀的话...我想阁下活着的唯一原因是大小姐没有下令。”
渴血的刃口发出寒光来,提醒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不过打断二人的对峙插曲的,是来自前方的轻笑声。
“抱歉——虽然不想打扰到二位,但还是不禁想感叹一下,这里也不全是白痴啊,总有些有眼力的人扰乱我的计划呢,”刚才那一幕危险的小剧场从头看到尾,此时正优雅地捂着嘴遮挡笑颜,奈斐塔尔非但没有生气,还一副在其中的样子,然后用手托着脸颊,略带笑意地向维洛问道,“那么..维洛阁下既然如此有见识,那不妨猜一猜我的身份吧?若是说对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的情报哦。”
怎么说呢,既像送分但又如难为人一般的问题,而且相当微妙地没有说告知情报后是否会放自己一条生路。看着奈斐塔尔碧蓝的双瞳,浸湿般的目光干扰着维洛,又引起他的深思。总之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位大小姐的身影,不过能让苍青之刃的成员随行,范围就小很多了,如果再加上魔法天赋...
啊,不如说,如果作为“英雄”的话。
“敢问,大小姐可是法兰雷诺的三王女?”语气有几分试探,也有几分确定的感情,维洛如是说道,然后合上唇,细细观察着几人的反应。
不知道答对是否真有奖呢,虽说已经可以感觉到相当明显的杀意在萌生了。不但是莫蔚卡的双手正蠢蠢欲动,而且看奈斐塔尔的表情,那种无奈又带有几分嘲弄的表情,无疑是在思索着如何对待自己,维洛明白自己应当是猜对了。
果不其然,若要论起魔法,可能对于法兰雷诺贵族阶层来说,可能性最大的只有那个未曾与世人见过面,被相传是继承了优良魔法血脉的三王女与这位比较符合吧...
其实也有几分歪打正着的成分,毕竟谁知道哪家法兰雷诺贵族的小姐没准也有稍好些的魔法天分,不过既然奈斐塔尔诚实地给出了反应,维洛在心中还是暗暗庆幸了一瞬。
也许自己相当幸运呢,毕竟一般的平民可没有机会一睹这位公主的真容,换话说维洛可能没有机会走出这帐篷呢。不不,说到底把自己的妹妹也给搭进来,那位女王究竟在想什么啊...
不过仔细一想的话,这一切倒也是能够解释得通,若是需要让魔法师来调查,对那位女王来说,自己的妹妹确实是最方便也是最信任的人选,毕竟如果发现了什么不该让人看见的,封口都可以避免了。不过有什么是她不惜动用自己最珍贵的棋子也要得到的呢?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够了...你可以走了。”正当维洛又开始胡思乱想时,奈斐塔尔一声冷哼下,发出一道令意外的逐客令。看样子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慌张,也没有谎言的味道,露出种完全不同于十几岁少女的成熟,还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哦?三王女阁下不打算留我吗?”
“我相信维洛阁下不是会四处张扬的人,让阁下记住我的容颜也无妨,倒不如说阁下应当心怀感激而帮我保守秘密才对呐,”轻轻笑着,奈斐塔尔给予一定肯定后,又沉下语气道,“而且...我收回午间的话,我们的交集远不及此啊,相信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不是吗?”
“哈哈...”
奈斐塔尔的那个笑容让自己不太好直视,维洛便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身侧,发觉莫蔚卡已经没有置自己于死地的意图,退到了一边,为自己留一条离去的路,虽然眼中的杀意并未退去,但至少口中没有那么唇枪舌剑:“无需怀疑,虽然我个人认为放走阁下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但大小姐有意如此,我不会反驳,阁下大可以就此离去,我不会阻拦。”
随后闭上了双眼,微微将头偏开,莫蔚卡似连让维洛看正脸的意图都没有,虽说本来就戴着面纱无法看清。
啊,既然如此,继续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吧,感到身上的肌肉终于松驰了下来,试图拔剑的手也略微一松,维洛相当小心地,缓缓转了过去,就如给奈斐塔尔充分反悔发泄杀意的余地一般,非常轻缓。
“维洛君。”
出言叫住了维络,奈斐塔尔还换上了较为随意的称呼,不过维洛并没有回头,只是行走的脚步一僵,默默滞在原地倾听。
维洛看不到的背后,奈斐塔尔一脸赌气般,但又像刻意装出的表情表达出言语的不满,轻用茶匙翻腾起杯中的茶叶,嘴上抱怨般喃喃着说:“早就说过你了,本公主难得给你的好意,能不能多抱有一点点好奇心呢?不过虽说是我先说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的——”
一阵细腻的轻啜声音之后。
“桑伦·纳菲斯...在前往这的路上。
——
十三主上。
一种荣耀亦是一种诅咒。
与人类可笑的王选方式不同,魔族一向信奉实力为尊,除了政治阶级有些类似外,王选方式非常简单——厮杀,长达几百年的厮杀,而有着成为魔王资格的被选中者,便是十三主上。
由此代魔王选取获得资格,拥有着无上的荣誉与信任,当第十三名被选中者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杀戮也就正式开幕。主上要做的是杀死彼此,让十三人的数量一步步减少,当此代魔王全部死亡或者卸去魔王之位时仍旧存活的主上,便是下一代魔王。
没有哪一位愿意与其它主上共享王权,因此只能互相残杀,哪怕是友人,恋人,甚至至亲。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也是种诅咒。自己并无所谓,因为自己效忠着那位大人,只要那大人有命令自己就会去做。无比尊敬的那位,值得自己这么去做,自己愿将一切奉上。
令人意外的是大人提出的一个请求,将一个目标带回魔界,还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一个年轻的小鬼。在自己的印象中,值得那令那位大人上心的异性只有几位而已,但都不应该是眼前这个毫无防备,看着月亮发呆的傻子。
不过...倘若那位大人意愿如此,自己绝不有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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