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帝姬一同进入大昭国境内之后,帝姬因为急于领略贵国的山水风光,便与使臣队分开而行。”
说到这里,殿中有人低声嗤笑,什么领略山水风光,谁不知道这云锦帝姬是个好男色的,最喜欢收集各色美男子。裴桓这话说得好听,摸约云锦帝姬就是四处去搜罗美男了。
有些人想到这里,看裴桓的目光都有些同情了。
名震天下的永胜将军,战无不胜,从无败绩,却摊上了这么一个未婚妻子,这还没成婚呢,头顶就绿油油一片了。
“后来呢?”
“后来,云锦帝姬便失去了踪影了,至今下落不明。”
昭帝皱了皱眉毛:“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向朕求助?让我大昭派兵前去寻找,掘地三尺还愁找不到人吗?”
“这就另有隐情了。”裴桓说:“不是我不想,而是……”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咬牙说道:“我发现云锦帝姬被大昭国通缉了,也是感觉非常莫名其妙。我派了很多人去查,还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被通缉?”昭帝皱起了眉头,询问地看向殿下众大臣:“有这回事吗?朕怎么不记得。”
“怎么可能?”
“没有这回事啊。”
“这两个月通缉过什么人吗?”
“……”
众大臣纷纷摇头。
祁照安站起身来,说道:“儿臣左思右想,倒想起来一桩。全国通缉的女子的话,确实有一个,此人正是之前闹得风风雨雨、杀人如麻的妖女柔姬。”
“不可能吧?”
“云锦帝姬怎么可能……”
“那个妖女臣也听说过,”一个大臣道:“据说屠杀尽了天牢里所有的犯人,又闯入明月楼大闹一番,全程的侍卫出动也无济于事,眼看就要将她烧死,却又下了一场暴雨,妖女毫发无伤。”
“传言中, 妖女可以呼风唤雨,那长倾盆大雨也是她的手笔。”
“不是吧?传言太夸张了。”
“我原本也觉得,但是大神官……”
众人议论纷纷。
昭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悦地看着裴桓:“你的意思是?”
“虽然我也不想把两者联系到一起,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不管去哪儿都有侍卫随行的帝姬,从来没有学过武。”
裴桓给了确切的说法,愁容满面,又是长长一叹道:“可是我又不得不把两者联系到一起,因为云锦帝姬与通缉榜上的画像里的柔姬,长得一模一样。”
“什、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殿中众人下意识地否定,低声议论了起来。
大臣们惊诧得几乎掉了下巴。
昭帝皱起了眉头,此时已经有太监送来了妖女柔姬的画像,在殿中展开——
画中的女子清丽逼人,冷若冰霜,一袭白衣胜雪,如瀑的墨发直至脚踝。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点缀的首饰,简洁利落,她的相貌在看惯美人的权贵之中并不算得多绝美,然而身上那一股子清淡从容的气质,却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
祁照熙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这画师……是在画通缉图像,还是在画要去选秀的美人图啊?
“没错,这的确是云锦帝姬的相貌。”肯狄国的一位使臣点了点头,“我前年曾经到过溪国觐见女皇陛下,有幸见到帝姬一面。只是……”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了——只是,画中的女子和他记忆中的帝姬,气质上并不一样。
昭帝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云锦帝姬,然而另外两个国家的皇室重要成员,他这里都是有画像的。
画中的人,的确和云锦帝姬长得一模一样。
这世间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昭帝若有所思,原本的怒意渐渐平息了下来。
祁照熙见此,觉得有必要再添上一把火了,又站了起来,冷道:“裴将军,你这是何意?是指责我们大昭国居心叵测,故意如此行事,想要谋害你们帝姬吗?”
此话一出,殿中又是一阵静寂。
有些大昭国的大臣见祁照熙站起来就觉得头疼,方才的事情也就算了,这关乎了国家的颜面问题。然而现在……宣王殿下是嫌事儿还不够多吗?哦不对,他本来就是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不仅大臣们头痛,太子殿下也挺头痛的。
大昭国暂时没有和溪国开战的打算,何必闹成这样?虽然并不惧怕溪国,可这么一出到让肯狄国的使臣们看了笑话。
裴桓说道:“我之所以将这件事提出来,就是怕其中有什么误会。否则也不会冒着开罪昭帝陛下的危险,一直隐瞒帝姬的行踪,私底下派人追查这件事了。昭帝陛下明鉴,原本我是想水落石出之后再……毕竟,大昭是溪国的友邻之邦,只是宣王殿下……”
他看向祁照熙,沉声质问道:“宣王殿下为何如此性急呢?发现帝姬不在的人应该不止宣王一个,就连贵国的太子殿下都没有出声,却只有宣王着急地点明了这件事。”
祁照安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更黑了一些。
裴桓这话的意思是,怎么所有人都坐得住就祁照熙坐不住?这不是想要立功,博取昭帝的眼球嘛?这真是太难看了,早就被撵出帝都了,逮着一点把柄就要生事儿。
祁照熙挑了挑眉毛,从容地说道:“裴将军真是巧舌如簧,不过何必这样转移话题呢?你这样怀疑本王挑拨的用心,本王倒也怀疑起你了。”
昭帝神色晦暗不明,坐在龙椅上把玩着手中的把件,听到这里,点了个头。
“小九,你先说说看。”
“父皇明鉴,先不论帝姬和柔姬相貌一样的问题。诸位大臣大概忘记了一件事情了,就是柔姬屠杀尽了天牢,后来明月楼又收割了一百多条人命,这些都是我大昭国的子民。本王倒有些更深的猜测了,是否柔姬事情是真,大闹、杀人也是真,可是相貌却是假。”
众位大臣议论纷纷起来。
裴桓皱起了眉头,已经知道祁照熙要说什么了,事情顿时棘手起来了,脑子里顿时千思百转。
“将军。”旁边的是从低声道:“怎么办?”
裴桓微微抬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动作。
“子俊那里怎么样了?”
“正打得难分难舍,千机阵不会有人逃得过的。”
“嗯,稍安勿躁。”
祁照熙继续说道:“这让本王不由猜测,是否这件事是你们一手谋划。其一,想要用此闹得大昭民间不得安宁,如果被发现了的话,你们就可以拿云锦帝姬当做借口,用此来洗清自己。”
说到这里,祁照熙顿了顿,唇角一勾继续说道:“其二,则是裴将军你,想要借机铲除帝姬了。帝姬是真的不想出现呢?还是被逼得无法现身?原因呢,大家心里应该都很清楚吧。”
溪国使臣团的人也皱起眉头来了,若有所思。
毕竟,使臣团里不全是裴桓的人。
裴桓的脸色终于不再轻松。
祁照熙说他巧舌如簧,可祁照熙又何尝不是?他只能庆幸,大昭国的继承者不会是祁照熙了。
裴桓正要开口说什么,刚动了动嘴唇,咚的一声巨响便从后殿传来……
“怎么回事?”
“由刺客吗?”
“来人,”昭帝皱眉:“去后面看看。”
脚步声齐齐响起,不一会儿,皇家禁卫军便包围了整个舞乐殿来保卫殿中权贵们的安全,里三层外三层,滴水不漏。
而那一声咚响之后,并没有就此停止,随即,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几乎是持续不断。
裴桓那薄削的唇几不可见地往上勾了起来,他看了祁照熙一眼,后者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裴桓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祁照熙让他自顾不暇,如今自顾不暇的换成祁照熙了,不知道这滋味如何。
谁说这一次刺杀选得不是好时候?这种时机已经很难得了。
他们用长时间试探海芋的身手、身份,随时都在谨慎准备着等待着最佳时机出手。海芋那神乎其神的妖术已经很久没动用过了,他们今次虽然冒着风险,可对方的风险却是更大的。
如果能无声无息的暗杀掉海芋那就最好,省得出些什么岔子,他沾上一些麻烦事情。如果闹开了,对祁照熙和海芋的不利程度,可比他大得多。
海芋若是顶着宣王妃的相貌,那祁照熙便是其心可诛,心怀叵测了。海芋若是顶着原本的面容,那么……他裴桓早说过了,云锦帝姬不会武功,那么眼前这个肯定就是妖女了。这样一来,大昭国便会出力帮他解决了这件事情。
至于海芋究竟是不是云锦帝姬,不是他关心的,长着这么一副相貌的人,还是死了得好,否则他寝食难安啊。
此时,祁照安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道:“快去护驾,宣王妃似乎去了后殿。”
祁照熙似乎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了身来,转身就往后殿快步而去。那火急火燎的模样着急得很,丝毫不见方才的从容淡定了。
看在裴桓的眼中却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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