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清静了。
海芋松了一口气,刚要吹灭蜡烛,谁知道就在转过目光的时候,被突然出现的白影给吓了一大跳。
大神官不知道来到了屋中,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桌面,朝她遥遥看去,唇边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银色如瀑的长发,雪一样的白色衣裳,简洁而优雅,阔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拂落,倾泻而下,就仿佛水一般顺滑。他今日同样没有戴面具,精致的五官,轮廓分明,深邃得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挪不开目光。
海芋不知道方才的事情他看了多少,而这府中的事情他又知道多少,咳嗽了一声,试图将自己的不自在掩饰过去。
“夜白。”海芋走了过去,埋怨地说道:“你这人哪里是什么大神官,分明是大鬼官,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就出现了,还总挑选一些不合时宜的时候。”
说到最后一句,她恨不得捂住自己的最后。
果然……
“不合时宜的时候?”夜白微微一笑,说道:“那你是嫌我来得太早还是太晚?”
海芋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吭声。
“总之就是不合时宜了?”
“你怎么来了?”海芋不想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企图转移话题。
夜白却坏心眼的没有放过他,反而揶揄说道:“不来的话,怎么能见着你这么……嗯这么受欢迎的场面呢?”
如果说海芋原本还不怎么在意,听他这么调侃,半是恼怒半是窘迫,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有没有发生什么!”
他淡淡道:“我也没有说你们发生了什么。”
海芋狠狠瞪着他。
夜白又笑了笑,慢悠悠提起酒壶给她倒了一杯酒,推到了她面前。“你不是喜欢烈酒么?尝尝。”
海芋还是瞪他,夜白安之若素,没有丝毫不自在。好一会儿,海芋才将酒杯端了起来凑到唇边,浅浅啜饮了一口,这才说道:“不许再提方才的事情了!”
“哪一件?”
“就方才……”
海芋的脸更烫了,她发现自己又落入了他的语言圈套之中。她垂头丧气地捂着脸,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夜白垂眸低笑:“哪样?”
“啊——”
海芋都快被他调侃得疯了,她决定不管他说什么都无视到底。
酒水倒入杯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海芋这才抬起眼睛,脸颊还是烧的,等杯子满了她顺手将杯子端了起来,一饮而尽。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喉咙蔓延,像是烧了一把延绵的火,回味起来又有些甘甜之意。
“确实好酒,这酒叫做什么?哪里可以买到?”
“没有名字。”夜白慢悠悠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买不到。”
“为何?”
“在下酿的,别人没有口福。”
海芋挑了挑眉,立刻从善如流:“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夜白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就这样在夜里低声笑起来的时候,声音仿佛暧昧地贴在了她的耳廓之处。海芋垂下眼睑盯着杯子,又喝了一杯酒,心里晕晕地想,也许是因为这酒太烈了,才让她产生了这种错觉呢。
海芋闭了闭眼睛,心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窗外的夜色静谧,沉静如水,烛台上的火焰在风中轻颤,暖黄色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眼中的疏离也给柔和了下来,像是盈满了温柔的泉水,静静流淌。甚至……流淌进她的心里。
她偏着头看他,忽地问道:“我到底是谁呢?”
“你自己都不明白这个问题,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应该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夜白握着杯子,指腹在上面缓缓摩挲,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我上次告诉过你,这个问题要你自己想明白才行,其他人说的再多都是枉然。”
“你透露一点点,也许我就能想通了。”
“不行。”夜白无奈地摇摇头,说道:“这是规矩。告诉你反倒害了你。”
“这么严重?”
海芋眨了眨眼睛,根本不信。“规矩?哪里的规矩呢?据说大神官是传达天神命令的存在,所以说一切都是神的命令吗?”
夜白笑了笑,只是说:“天机不可泄露。”
海芋撑着下颚,心里忽然烦躁得很。她直直盯着对面的夜白看,心里越来越烦躁,尤其是见他云淡风轻、从容淡定的模样,这让她给予抓狂。她突然产生了一些恶劣的心思和想法——真的好想,看看他那淡定的神情被撕裂,露出惊愕的模样,真的好想……
“怎么呆了?”夜白温声询问道。
“想事情……”
“什么事情?”
海芋微微一笑,红唇轻轻勾了起来。
下一刻,她一个闪身已经到达了夜白面前,伸出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夜白诧异地挑了挑眉,没有动,只是失笑道:“不是想事情么?怎么……”
夜白猛地睁大了眼睛……
海芋的唇已经凑到了他的唇边,呼吸纠缠,她每说一个字,暧昧的呼吸便洒在他的唇边,像是轻柔的羽毛轻轻刷过一样。“因为你很讨厌,我讨厌你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
夜白的身体骤然僵硬,下意识往后扬了扬,却被她扣住了下颚。
夜白真是,从来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失控的情况,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下一刻身体愈发僵硬,几乎连动一下手指都忘记如何去做了。
海芋轻轻咬住了他的薄唇,在他惊愕的目光中找到了自己的倒影,那么近,近在咫尺……
她的眼睛弯了起来,心中充满了一种报复的快意,因为她终于在那张平静温和到讨厌的面孔上,见到不一样的神情。而且她打赌,这副见了鬼的神情绝对没有第二个人见过。当然,也没有第二个人有她这样的机会和胆子。
肩头突然传来了一股子大力,被猛然推开,她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逼得直直后退,猛地跌坐在了床榻之上。
夜白还站在原处,脸上没有了笑容,然而似乎也不是生气,只是震惊和茫然,似乎这件事让他很难以接受,就那样僵直了身体,有些呆愣地站在那里。
“没想到大神官……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海芋有些得意,恶劣地舔了舔自己的唇,似是在回味方才的感觉,还冲夜白挑了挑眉。
他的站的地方离她有些距离,她想要走近一点,只是才刚刚下床,身体就动不了。海芋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已经无可抑制地狂笑了起来。
“第二个没想到,没想到神殿的大神官,也会害怕。”她故意这么说。
“害怕?”
夜白的神情终于恢复如常,淡然如常,却有些清清冷冷的。“我为什么要害怕?”
“你如果不害怕,为什么非要定住我呢?”海芋反问道:“你如果不害怕,推开我做什么?”
夜白的唇角动了一下,否定了:“并不是,但如果你非要说我害怕,那我承认,还是有一点的。”他缓缓笑了起来,说道:“我害怕的是,我会忍不住撕毁那个三年的约定。”
这一回,换海芋僵住了。
愣了一愣,海芋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瞄了他一眼,隐隐有点后悔方才的调戏之举,又咳嗽了一声道:“那个,你说话可要算数啊。”
夜白不说话,只是淡淡看着她,将她的忐忑尽收眼底,也不知道是在思量什么。
海芋想起之前被追杀一路的经历,真是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她放端正态度,放软声音说:“夜白啊,不要跟我计较啊,我就是没脸没皮,无耻下流,我不该冒犯于你……”
夜白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模棱两可,说道:“心情好的话。”
“那什么,可以让我动了吗?”海芋厚脸皮说道:“我现在好歹也是一国帝姬……”
话还没说完,夜白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海芋有些茫然,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惹到了他。
“夜白?”
还不搭理。
海芋有些郁闷,心里又烦躁了起来,忍不住说道:“不就亲了个一口吗?你一个男人有必要这样跟我计较吗?”
“哦?是吗?”
夜白抬起眼睛看着她,眸光意欲不明。“看来我们聊不下去了。”
下一刻,她亲眼目睹了他从眼前消失,凭空消失了。她猛地睁大了眼睛,
然而,她还是动不了。
“真是太小气了!”她冷哼了一声,愤愤不平。
也不知道这个定身术,什么时候能够接触,若是到了天明还没有……那那些侍女进房间看了会怎样?会不会以为她中邪了?然后找一堆巫师来给她做法驱邪呢?
正在胡思乱想着,眼前黑影闪过,黑衣少年已经站在了她的眼前。
海芋见是华,有些窘迫,只盼望他没有看到不该看的,不过又一想,夜白这个人平时来无影去无踪的,上次沐儿见了他也忘记了这件事,还有上次在县衙之中,他光明正大其他人却都看不见他。所以、应该、大概华没看见吧?
海芋又咳嗽了一声:“华啊……”
“活该。”
华言简意赅。
完了,他看见了。
大神官今日是忘记设结界了吗?
华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我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了。”
海芋弱弱地说:“这个……这方面的可以没有。”
“你果然不是普通人,普通人没有这种胆子,就连女皇也不可能有。”
“……”
“所以你是来揶揄我的吗?好吧,随便了。”海芋自暴自弃了,又说:“你把我抱到床上躺着吧,要是我明早还动不了就不好跟侍女们解释了,躺着的话还可以说是病了不想起来,太困要多睡会儿。对了,你能找到大神官吗?要是他忘记把我定住这件事情可怎么办啊……”
她叨念了一堆,华已经默默转过身,下一刻足尖一点便跳上了房梁。
“喂,快抱我上床啊!”
蜡烛熄灭了,黑暗中传来华平静无波的声音:“好自为之吧,你需要得到一点教训。”
海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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