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赫连大将军所说,妖女柔姬自出现之后,所有的事情都乱了。这些不归咎于柔姬的身上又该怎么算呢?”裴桓声音没什么起伏,倒像是把肚子里准备好的说辞背诵出来一般。“既然大神官有了这样的指示,为了黎明百姓,我们只能勇往直前。”
这种时候,裴桓就算再不想说话讨人嫌也讨自己嫌也没有办法了,谁让他是军中主帅呢?
不过这话说得也是颇令人玩味的,解释了原因,还是指使者,而自己想法却是一句都没有。
没错,逼不得已——他是逼不得已才来的。
赫连一听到裴桓这么说,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看了裴桓一眼又不好说什么,心里郁闷得很,冷冷哼了一声。
裴桓旁边的马上,子俊神色复杂地望着海芋。许久,缓缓垂下了眼睑。平日里可以混不吝、可以吊儿郎当、也可以嘻嘻哈哈,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海芋抿了抿唇,什么反应都没有,淡然如初。不管是赫连将军所说的话,还是裴桓的话,都没有对她没有什么影响。自从和大神官决裂之后,会遇到什么她早就想过了,坦然面对就是了。
只是……为何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呢?
祁照熙冷冷笑了一声:“大神官有命,莫敢不从。只是朕有句话想要问你们,溪国还有肯狄国,究竟是女皇和国王说了算呢?还是大神官呢?”
这句话一出,不管是溪国的几个将军,还是肯狄国的,脸色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赫连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好好好,宣帝陛下说得都对。不过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大家,我们来之前,这里是大昭官兵、神殿黑骑还有那个妖女在混战吧?”
“没错。”
“是这样的。”
有人回答了赫连。
祁照熙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盯着赫连,神色晦暗不明。
“陛下。”宣三小声地叫了一声,祁照熙头也不回地抬了抬手制止,他把后面的话都咽了下去。
赫连指了指周围,大声说道:“你们且看看,这周围都成了什么模样?尸体遍地也就算了,断肢残臂也就算了,没有什么交战是不这么惨烈的。但是,那些肉块和肉沫呢?”
说到这里,赫连停了下来,四周一片沉寂。
直到他的提醒,许多人才迟钝地反应了过来,迟钝地发觉了那些东西是什么,包括那些围观的百姓们。
“呕……”有人控制不住呕吐了出来。
“她曾经自称为神女,可是依我看来,她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女、魔女!哪里有什么神女会这样对待人命的?哪里有神女的手段会这么残暴不堪的?”赫连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心甚痛啊!”
人们恨恨地朝场中央的白衣女子看去,怨恨怒视。
海芋丝毫不受影响,静静伫立,墨发披散,神色冷若冰霜,一身翩跹如仙的白衣上哪里有一点血迹和灰尘呢?若是只看她这个人,任谁第一时间都会想到是仙子,哪里会想到是一个妖女呢?
“我不是妖女,也不是魔女。”海芋慢悠悠抬起眼睛,淡淡说道:“你不要给我胡乱扣那些有的没的的名头,要知道,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诸位看见没!”赫连冷冷一笑,指着海芋道:“她已经开始威胁我了!面对千军万马还这么淡定,如果不是妖邪,怎么会有这种底气?”
海芋扯了下嘴角,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反问道:“也许,是因为你是杂碎呢。”
祁照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这种静默对峙之中,格外得显眼。
“妖女!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随便你怎么说,也改不了你最后的下场!”
赫连的脸色黑如锅底,又转过头盯着祁照熙说道:“大昭国的宣帝陛下,你确定要和溪国以及肯狄国作对到底吗?”
祁照熙沉默了一瞬,笑了起来。
海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也是静默了片刻,才说道:“我不是逼着你帮我,但是如果交战,我手下就不会有轻重了。”
她说的一本正经,眼中没有请求之意,然而这种生疏的语气还是暴露出了她内心的一点紧张不安。不是对事,只是对人。
别人也许不懂,但是祁照熙懂。
“你对我这么没有信心?”祁照熙不以为意,笑容之中带着一些安抚和柔和。他知道,他在海芋的心目中就是这种被利益驱使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权衡利弊,可有时候却顾不得这么多。“神殿现在的目标是你,殊不知,下一次要处理掉的人就是我祁照熙了!我又如何能让他们如愿?”
海芋僵硬的唇角悄悄放松了下来。
赫连心里一沉,恨恨道:“宣帝,希望你不要后悔!”
“废话少说!”祁照熙负手而立,身影挺拔而修长,此时映在海芋的眼中如同山峦一样沉稳而可靠。
海芋目光微动,望着他的侧脸,抿了抿唇。
他冷笑道:“朕之前二十几年里受过无数威胁、打压、刺杀,朕不还活得好好的?如果放话就能赢的话,朕也不在乎多跟你废话几句。”
赫连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嘴硬,和神殿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千夫所指,万民所怨!”
“你不要忘了,这里是大昭,可不是你们肯狄,原本朕开放了边关,也只是为了三国共同对付那些怪物而来,谁知道你们却如此行小人之径。别以为冠上神殿的名头就能冠冕堂皇,不过是一群听话的狗。”
“你——”
祁照熙言辞犀利如刀,几乎是刚出口那个赫连就被气得脸色发白,而且席宣三还帮他用了内力扩音。
祁照熙的声音不疾不徐,与那个气得七窍生烟的赫连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朕没有记错,在这种特殊关头,朕下令两国入大昭最多只能带一万人。满打满算你们总共的人数也就两万,而这座城里,你们当真以为留守的官兵就只有一万吗?”祁照熙仿佛被逗笑了一般,哈哈笑道:“是谁给你们的信心一定能赢了朕赢了她的?”
这个她,指的自然就是海芋了。
海芋足尖一点,整个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化作了一道残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祁照熙的身边。
两个人站在一起,此时倒像是互相扶持的老友一般。
“你坑了他们?”海芋微微一笑。
“怎么能这么说呢?”祁照熙注视着她,似笑非笑道:“朕只是未雨绸缪。”
当查到她在谢府出现,当他来到这里见她,就有所准备了。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上一次被神殿打脸是怎样痛苦而难堪的,既然宣王府他们能找上门来,这里又如何不可能呢?
他从来只做最坏的打算,从来只做最全的准备。
上一次失误了,这一次却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载第二次跟头。
两人就这么随意地聊着天,一点都没有大战在即的姿态,看得令人火冒三丈。只有裴桓、子俊还有宣三等几个人算是比较淡定了,这女人什么时候不会这样的啊?
子俊轻声一叹,说道:“阿裴啊,看来他们也是有所准备啊。”
裴桓拉着缰绳,直直坐在马背上,闻言神情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淡淡说道:“按照祁照熙的狡猾,这不是很正常吗?”
“那我们?”
“其实我如今也不怎么信神殿了。”
裴桓想起了之前知道的某些事情,唇角的笑容有些讥讽,他低声说道:“今日之事,不需要尽全力。有个态度就可以了。”
皇宫中的惨烈历历在目,女皇心里也是有数,因此这个命令是女皇私底下给他的。不过表面上,该做的还是得做。
女皇的决定,也不止是因为那次的惨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面貌普通侍卫快步走到了谢府门口,对祁照熙禀报道:“陛下,已经安排好了。”
祁照熙的唇角溢出了一些笑意,目光却冷冷地扫过全场,笑着说道:“既然来了就是客人,下面我大昭精心准备的节目就给你们尽——数——奉——上!”
话音一落,大昭国的士兵们齐刷刷抽出了佩戴的刀剑,动作整齐,所有士兵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冰冷坚毅,气势逼人。
赫连脸色一变,抬起手一挥,肯狄国的士兵们也准备就绪,他冷冷放言:“宣帝!你会后悔的!”
后面,裴桓也打了一个手势。
一瞬间,三国的官兵都动了起来,转瞬就碰撞到了一起。神殿黑骑也动了,朝海芋包抄冲了过去。周围的百姓早就逃之夭夭,躲藏到了地窖了。这种时候容不得他们看热闹了,一不小心就没命了。
许多年以后,当有人回忆起这场战乱,所能想到的第一个词语就是“混乱”了。的确有够乱的,溪国和肯狄对付大昭,还分兵来对付海芋。昭国阻拦着一部分神殿黑骑,同时也要对付那两国大军。
相比之下,海芋这里反而不那么操心了,只要敢冲上来的人杀就是了。
海芋扯了一下嘴角,留下了一句“小心”,纵身飞跃到了屋顶,抬起手就往下一压。
随着她的动作做出,空气中似乎席卷起了一股子无形的气流,像是刮起了飓风,将那些争先恐后冲过来的神殿黑骑给席卷其中。
黑骑们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难以反抗地被气流卷了起来,才发现这气流不只是制住他们的动作,还像是无数细针一样深深扎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绞杀他们的身体。
天空中弥漫起了血雾……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惊恐地看着中间那个白衣如仙的女子,心中愈发觉得她是妖女了。
她身处血雾之中,身上像是淡淡发光,其实是用内力护着全身让那些血污不要落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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