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中级魔物,以海芋如今的神力状况,一次对付两只就是极限了,现在却来了这么多。粗略往四周扫了一眼,基本上不下数百头。若是这数百头要对付她一个的话……
这座城里前前后后多少万兵丁,折损了又支援过来,前仆后继,惨烈依然。兴许一两只低级魔物就能要了几千上万人的命,这还是在有人拿着神力注入的特殊刀剑的情况下。
海芋只觉得冷汗顺着脸颊滑了下来,紧握着袖口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这玩笑开大了。
海芋顾不得等伤势恢复了,深吸了一口气,阔袖一甩顿时朝四周射出了无数无形箭,身子蓦地动了,化作了一道血色残影。
天低云重,血红的夕阳和云霞,让这日暮时分看起来分外诡谲妖异。漫天漫地的血色,弥漫了人们的眼里和心里,下一刻也许自己也会化作这血色中的一抹,为它添上一笔浓稠。
“哟呵,不错啊!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天界神仙的架势,女人,快来说说你是什么人啊?”魔物饶有兴趣地盯着中间的海芋,“快告诉我,我好奇得很啊。”
海芋被重重击中,跌在地上好一会儿爬不起来。
“快说啊,我们来聊聊,这样你就可以晚一点死了。”
魔物们虎视眈眈地盯着,一时间说话的那个魔物不动手,其他的魔物夜都等着,它们似乎都挺对她的答案感兴趣。它们把她团团围绕在了中间,而对周围那些想要对付它们的兵丁们,却是熟若无睹。
若是被兵丁们惹得翻了,它们才抬抬爪子,亦或者回头喷上一口火。而在中级魔物们出现了之后,原本嚣张的低级魔物都默不作声了起来,心里都有了退意。
开玩笑,魔物的进化是吞噬、是弱肉强食,它们还呆在这里这不是给中级魔物送菜吗?赶紧逃跑吧!
这么一来,低级魔物们都想逃离了,而结界裂隙中的低级魔物也不敢出来了。
一时间,城内城外的兵将们都得到了一些喘息的时间。
阁楼上,裴桓将栏杆捏碎了,木屑簌簌落下,他的脸色阴沉得如暗夜。
宣三担忧道:“将军……是否要派人?”
裴桓抬了抬手,悲哀地说道:“不用了,我们谁也救不了她。”
是了,那些出现的魔物比之前的还要厉害,那些冲上去的兵丁们是什么下场他们都看见了。
“她只能自救,亦或者死在那里。”裴桓僵硬地别过头去,终于不忍心再看了。
这还是从开战之后他第一次扭头不敢看,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了海芋的面容,清丽绝尘,淡雅冷漠,明明不是绝美的相貌,甚至和他痛恨的云锦帝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很多时候他依然难以移开目光。
这样的她,不能像那些兵丁一样残败地倒在地上,不能缺肢断腿,不能变成一滩肉泥……
裴桓背对着城外的方向,脑子里和心里却全部都牵挂在城外,他紧紧闭上了双眼,将脑袋埋在了双手里面。
其实,只是他不想要她成为那样啊,只要一想到,他胸口就纠葛得难以呼吸。
当那些低级魔物逃离了之后,除了城外那围在海芋身旁那一堆中级魔物就没别的了,城内城外都空旷了下来,兵丁们茫然地站着或者靠坐在原地,目光里都是茫然。
就好像噩梦一场,醒来之后依然沉浸在恐惧中,眼里依然是茫然无措。
霎时空旷、死寂,铺天盖地的血腥却提醒着所有人,这根本不是一场梦。
阁楼中,能清晰听闻到裴桓沉重的喘息声,一声又一声,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许久未曾修剪过的指甲狠狠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手啪嗒啪嗒滴落,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楼晨冲了上来。
“将军,将军……”
紧接着,肯狄国的赫连以及大昭国的宣三也冲了上来,一路走进屋中来,脚下都是血印子。
裴桓立刻收敛起脸上的哀容,逼迫自己冷漠了下来,说道:“吩咐下去,趁此机会,立刻带所有人离开这座城,走得越远越好……”
几个人都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裴桓会下这种命令,然而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裴桓闭了闭眼睛:“走吧,都走吧。在这里不外乎丧命,离开的话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兴许也只是暂时的苟且而已。
“至于柔姬姑娘,我们感谢她为了我们所做的一切,但是我们救不了她了。各位心里不要有任何的自责,不是各位忘恩负义,皆是我裴桓权衡利弊之后下的命令。”
抛弃恩义,背负愧疚,他裴桓一人既可。
是的,这里的人都很清楚,她活不了了。
“不用说什么了,立刻去办。所有人都走,我……”裴桓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会走。”
“是。”
至于那些愿意留下来和海芋一同送死的,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几个人心情沉重地下了阁楼,各自安排去了。
裴桓翻身上了马,背对着城外海芋所在的那个方向,不敢往那里看上一眼。
“将军。”
“将军?”
有人询问地叫他。
“走!”
裴桓一勒缰绳,骑着马冲了出去……
……
夜幕降临,阴阴沉沉,此时看起来竟然也像是那些狰狞的魔物一般,吞噬着天地万物。无数的魔物像是暗夜里的重重鬼影,索命而来,将中间的女子当做猴子一样耍。
海芋很久没有感觉到这么屈辱过了,偏偏没有一点办法。
若是她神力全盛的时候,这些魔物又算得了什么呢?封印个结界裂隙又算得了什么呢?
砰的一声,海芋从半空中被狠狠击落在了地上,她想爬起来,身体却在剧痛和沉重中再次跌倒,接连跌了几次。魔物们看着她露出轻蔑和得意的笑容,像是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女人,你怎么一点都不识时务呢?完全不如那些蝼蚁,你看看周围,哦不你不用看也能感觉到吧,他们都跑了。”魔物哈哈大笑着,“就这样把你丢下来了。可惜他们不知道,就算他们留着,我们也没什么兴趣特意杀他们啊。”
“杀一群蚂蚁有什么意思?”
“哈哈哈……”
海芋浑身痛到麻痹,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敲碎了一般,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痛苦,她想要大叫却还记得身为神女的尊严,死死咬牙忍住。素日里那花瓣一样优美的唇被咬得烂了,血顺着下巴蜿蜒而下。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为什么会遭遇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恍恍惚惚之间,海芋再一次想到了那些,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呢?哦……她想起来了,是因为那个她一直垂涎的玄钦神君,第一次冲她笑了,然后递给了她一杯酒。
她只喝了一杯就醉了,酒醒之后,却是在这人界的地牢之中,然后一切都乱了。
她的神力时有时无,还被当做了妖女……
砰砰砰几下,海芋被踢飞了起来,像是一个马球一样被周围的魔物们踢来踢去,像是一个破败的布偶一般。魔物们发出了猖獗而嘲讽的笑声,玩弄戏耍着这个身上有着让魔物无比讨厌的神力的女人。
哦不对,海芋又回想起了一件事,后来她梦见了——玄钦是在一个大殿中递给她的酒,周围好像还有不少的神仙呢。那杯酒是什么啊?那些神仙们为什么要用那种目光看着她呢?
海芋闭上了眼睛,脑中如走马观花一般闪过了许多场景。
“姑娘,姑娘……”
“海芋!”
熟悉的声音在唤她,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张开眼对上雁南和华的脸,一个急切担忧,一个面无表情。然而这一次,她确定自己从华那双从来沉寂幽黑的眼睛里,看到了慌乱和无措。
她突然想起从前,她看到华那张永远冰冷的面瘫脸,从来没有涟漪的黑眸,一直坏心眼地想要看到他露出别的情绪。
如今她终于看到的,为什么却觉得心酸得想要落泪呢?
“不……”海芋张开了嘴,刚才挤出了一个字,身体再一次被击中,狠狠砸落在了地面。
黑衣少年冲了过来,手执银枪,狂风扬起了他的头发,黑衣黑发似是敛尽了所有的夜色。雁南冲了过来,拿着手中的双剑挡在了她的身前。
雁南说:“我让周忠孝离开了,那个功法……我不希望绝于今日。你什么都别说了,就算陪你死也算不得什么。”
海芋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感动,而是想要怒骂责备——来做什么呢?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啊,不过是枉送性命而已啊!那么多人都走了,他们为什么不走啊?
都是蠢蛋吗?
海芋的眼睛瞬间被水雾弥漫,一眨眼,泪水就掉了下来。“你们……”
“闭嘴!”华冷道。
雁南哈哈大笑:“我此一生,纵赴死,也无怨无悔!”
魔物们饶有兴趣,却没有第一时间将两人杀死,而就像是逗弄海芋一样逗弄他们,发出快意大笑的声音。这种时候,饶是心里再不甘愿,也无法分心他顾了。
海芋死死扣住手指,狠狠咬破了舌尖,将最后的神力逼了出来,如同要榨干这具残破的身体一样。她竟然成功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神力汇集到了手里,无形的巨剑凝结在手中,她跳起来猛地朝对面斩去。
几只魔物一个没留神,竟然被那溢出的剑气给伤了,其中一个被劈个正着,身上血流奔涌。
“啊啊啊——”魔物气愤地大叫,“你找死!”
神君哪里逃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