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中界里面的情势也紧张了起来,对海芋的声讨和暗杀越来越多了,手段层出不穷。民怨沸腾,百姓恐慌,无时无刻不笼罩着这片大地。而在玄钦出现之后,立刻掀起了更大的惊涛骇浪。当然,他用的不是海芋的方法,而是用神力使江河干涸,使平底升起山峦,而让山峦变为峡谷……
百姓们的恐慌几近到了一个崩溃的临界点,以为是神明降责,要责罚天地。若是一方有难,百姓们还能往安宁的地界逃亡,可是八方有难,百姓们就无处可去了。只能在家里期盼着毁灭的那一日能晚一点来临。而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各种破罐子破摔的罪恶事情,也接连不断了起来。
这一次,人界才算是彻彻底底地乱了。
彼时,海芋在世界各地走了一圈之后,再一次回到了大昭的皇宫中,一走入灯火通明的殿堂中,祁照熙便从榻上站起身来。尽管他心里有数,也多少因为着外面发生的事情受了影响,身上到底还是沾染了一些恐慌之感。
落入海芋的眼中,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祁照熙见是她,一愣之后重新坐下,“海芋,你回来了,今天又去做了什么呢?”
“你都知道的,又何必问我?”海芋在一旁坐了下来,伸手接过宫女送来的茶,只是那宫女也是忐忑得很,茶水差点洒了,还是她用法术将茶杯定在了半空。宫女普通跪在地上打自己巴掌,她淡淡说了一声“下去”,宫女便落荒而逃。
“不外乎是想知道得更仔细一些,不管有多少眼线,打听回来的都不如你亲口所说的。”祁照熙问道:“以后会怎样?百姓会怎样,我们会怎样?”
祁照熙偏着头望着她,有什么东西在他那深邃的眼睛里穿梭狂涌。海芋想起重逢的那一天,他一直在感慨自己老了,其实看起来也只是比当初成熟了一些,但此时海芋却发现他真的老了。
他的眼神老了,神情也老了,就连头发也在这些日子里白了不少。
海芋望着他,心里有些不忍,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委婉道:“其实你能想得到,何必非要从我口中得到答案呢?这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知道。”
重逢之后,祁照熙在她的面前一直自称为朕,今天却只用了你我。其实海芋大概能知道他的心思,他一直在故作不在乎,差点骗过了她,此时满不在乎将最卑微的一面暴露。
原来就算是一个国家的帝王,也难逃七情六欲,也会受各种环境的影响。
海芋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又是为了离开吗?”他讥讽地扯起了嘴角,斜斜靠在榻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又似乎没有在看她,只是说道:“即便代价这么沉重,即便赔掉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你也非走不可吗?”
“嗯。”
“怪不得这一次,你一直冷冷淡淡的,就是怕我们牵绊你吧?”
“嗯。”海芋说:“你可以怪我。”
“怪你有用吗?你会因为我们的责怪,而停下脚步?”
“不会。该怎么做,我还是会怎么做的。”
祁照熙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沉默了良久,突地问道:“海芋你知道吗,若在正常情况下,我这个做皇帝的应该怎么做?”他将海芋有些不解的神色看入眼中,“就算再不想对你动手,我也应该迫于压力,用尽 一切手段来除掉你。”
“但你没这么做。”海芋的神色微动。
“对,我不仅没这么做,之前你故意让人去放话说你是妖女,我还特意命人帮你将消息扩散,并且添了一把火”祁照熙摸着扶手,“我没有疯,也并非爱你如狂,但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我下意识觉得这一切不该存在,由心底地想要毁掉吧。这么说,你会觉得我魔怔了吗?”
海芋早就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喃喃道:“不,你很聪明。”
她一直知道祁照熙通透,却没有想到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让她不得不震惊。
祁照熙露出了一个笑容来,略有苦涩,还想要说什么,可就在这个时候,海芋蓦地消失在了原地,与之同时出现在了祁照熙的身后,将他带离到了几丈之外。
海芋神色凝重,祁照熙在那一瞬却很茫然,而在千里之外,看不见的气流化作刀剑朝这个殿堂里疯狂涌动,猛地劈了过来。上一课还在千里之外,下一刻整个养心殿已经被从中斩断,一分为二了。
地面深陷下去了一条沟壑,天光从破败的屋顶落进来,转眼这里已成废墟。
一个玄色的人影缓缓出现在了半空中,墨发如云,皮肤苍白,被风卷起的衣摆却从断裂了好长一截。画无名一挑眉毛,半是嘲讽道:“不愧是战神大人啊,在千里之外也没忘记注意这边的事情。啧。”
下一刻,玄钦也出现在了这片废墟中,白衣银发,飘然若仙。只是手里举着的那灭日弓却是黑色,缭绕的火焰也是黑色,一黑一白让人觉得格外突兀,那蓄势待发的强势叫人战栗不已。
不仅是这宫内的凡人们,就算是海芋,面对这样气势全开的玄钦,心里也颤上了一颤,呼吸也不由屏住了些。
“在你的地盘,大意不得。”玄钦淡道:“这里虽是人世,却又算不得人世。不是环境,又胜似幻境。我可不是海芋。”
一旁的海芋:“……”
这就是传说中的,躺着也中箭?
画无名饶有兴趣:“哦?你意思是海芋太蠢了?”
玄钦:“我那话含义能多了去了,比如单纯、天真、没心机,但你第一个想到的是蠢,莫非是你这么觉得?”
画无名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一扭头就对海芋说:“他说你蠢呢。”
海芋:“……”
画无名站在半空中,玄钦立在地面上,一个居高临下,一个仰视,然而气势上谁也不输了谁。祁照熙看了看那两人,又看了看跟前的海芋,心里早就触动万千。若不是方才海芋挡住了他,他可能就横尸当场了。
祁照熙心里震撼和感慨太多,心情复杂不已,若说方才还对海芋的冷漠有些怨怼的话,现在就什么都不剩了。
那一黑一白的两个男人,谁都不是好相与的,一出手就是地动山摇,分明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道理谁都懂,唯一让祁照熙不适应的,大概也只是因为和海芋认识而产生的被伤害的错觉。
“唉,我说,”画无名摆出了一副“我们好好谈谈”的样子,像一个长辈一样语重心长道:“你们这些日子折腾过来、折腾过去,累不累啊?”
玄钦反问:“那你一边分心监视我们,一边企图破除护天结界,又累不累啊?”
这话一出,画无名的脸色凝了那么一瞬,挑眉说道:“有话直说不好?非要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要知道,我这个犯人这么多年呆在离尘宫,鲜少外出,对外界的事情也了解甚少。你这话啊,让我更糊涂了。”
海芋盯着画无名,若有所思,一边给了祁照熙一个眼色,低声说:“你先走。”
祁照熙摇头:“去哪儿都一样,不如让我看看。”
神仙交战,谁能有荣幸一见?他就算死也无憾。
海芋不再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人各有命,生死自知,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她没有道理阻止,将自己认为好的东西强加于别人身上,有时候带来的可能只是遗憾和负担而已。
玄钦有些嘲讽地说:“境中界虽然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但我却很清楚一件事情,你并没有足够的能力置我于险地,你的态度暧昧不明,同样说明了一个问题。你要的,只是拖延时间,能拖多久是多久。至于什么时候和我拼命一搏,你还没有想好。或者你觉得,你能永远把我困在这里。”
“哦?这么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画无名讥讽了回去,半真半假的语气让人摸不透他的真实意图。“玄钦,你这样聪明,我会很紧张的。”
“你不用插科打诨,”玄钦淡淡道:“若是你真的有能力,还用得着拿诱饵引我来这里?你直接将我带入境中界不就成了?但你没那么做。”
海芋猛地抬起眼眸,心里顿时掀起巨浪。
怪不得玄钦之前很确定的告诉他,这是境中界,他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都是因为他本在外面那一层幻境,因为她的缘故才不得不进入了这里。
他见到她的时候,却什么都没说,表现得跟往常一样冷淡。
海芋的心又狠狠抽痛了起来。
就像当初的试炼一般,如果不是她逼问,他也不会承认大神官就是他。玄钦这个人啊……是不是不管做了多少事情,他都能这么云淡风轻当做没有?他就不会主动说一说吗?
玄钦说:“也因为你的能力不足,所以外层的幻境看起来并不牢靠,你甚至没有办法将故事编织得更完美,然后再在完美里面暗藏杀机。所以外层幻境虽说是幻境,多少也映照了现实中所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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