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日 6：39

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左半边与此同时还传来冰冷的触感。周洋睁开眼睛看着窗户外面。天还是黑乎乎的，窗户的遮雨沿仍旧传来止不住的滴答滴答声。现在凭眼睛已经分辨不出白天黑夜了，只有钟表才能显示时间。他的眼睛乱扫着墙壁，终于在正前方发现了钟表。早晨六点半，是新的一天。

他挠了挠头，本想爬上床继续躺着，大脑却突然传来一大堆意识：跳楼，时间暂停。红色旗袍的女孩，以及虚拟都市马其顿，还有红色卫衣的少女Zero。

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极度冷静地扫了一眼房间内，空寂无人。电脑微弱的灯光正在下载着什么，桌子上的烟灰缸插满了烟把。空的泡面桶传出浓郁的泡面调料味。一切都与平常没有两样。

他反复思考反复思考，试图回忆起昨天的画面，却发现异常的模糊。看来自己真的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呢。

就在这时，手机的铃声打破了寂静。是早晨的闹钟，今天早上八点自己有课，所以定了六点多的闹钟。

他不禁嘲笑自己，想象力真丰富。他一边自嘲着一边关闭了手机闹钟。关闭闹钟后，他顺带解锁了手机。他的压力太大了，想给导员请个假，今天就不去了。

打开手机桌面，周洋发现有点不对。

原本满满当当下着APP的手机桌面，如今已经全部规则地堆积在了四周，腾出了一大块地方。在被挪开的空地，一个少女披头散发地躺在那里。她穿着红色的卫衣，黑色的短裤，头发很随性地披散在周围。她枕着一个APP图标，那个图标看起来就像是海绵枕头一样，向下塌去，少女就枕着那个图标。她洁白的双脚搭在两个摞起来的APP。少女看起来睡得很舒服，边上则是她的过漆袜和鞋子，以及绑马尾的缎带和红水晶发卡。少女一呼一吸，肚子就一大一小。她睡梦正酣，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

电子少女Zero。

一下子，昨天的画面又鲜明了起来。不是梦，这他妈就是现实。

他盯着屏幕发呆，仍然有些怀疑。发呆了许久，手机里传来一声轻叫，Zero挠了挠头发，发出了酣叫，随即又转过了身体，继续沉默。

也就不到半秒的沉默，手机屏幕突然钻出一堆数据，随即这个数据逐渐聚集起来，化成一个鞋子的形状……不，就是一只鞋子，直接命中周洋的脸。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周洋向后倒去，手机飞了出去，掉落在床上。鞋子掉在了地上。

好疼！正中鼻子！！

周洋捂着鼻子站了起来，看着手机，发现Zero已经醒来，她鸭子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胸口和下面，看起来像洗澡遇到流氓一样。

“死变态！一大早上盯着我干什么！”Zero带着怒气冲周洋喊到。

“你特么穿着衣服呢！你害羞个屁！我就是看一下手机时间而已，你以为我愿意瞅你？谁稀罕！”周洋捂着自己的鼻子，表达着自己的委屈和怒气。

“你觉得我会相信电脑里有Yellow Move的变态的话吗？”

“我又没传播，我又没让你看，你自己自作多情。”

Zero用看垃圾的眼神看了一会儿后，才放松下来。她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随即面如死灰地盯着一边发呆。

“我既想睡觉又不想睡觉。好难受。”她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你继续睡好了。”

“不行不行。”她摇了摇头，松散的头发也随之抖动。“懒惰可是万恶之源，一定要克服。”随即她仰天大喊道：“今天也是辛苦奋斗的一天呢！加油！”

随后，她便把APP图标随意地推开，在桌面上找自己的缎带，熟练地给自己系上双马尾。脚伸进袜子里，手一提脚一蹬穿好了袜子，又满地找鞋。

“为什么你会这么邋遢……”周洋不禁吐槽道。

“你觉得是谁的设定？伟大的造物主大人？”Zero一边将脚伸进鞋子里，有一手指了指远处自己扔出的那只鞋，示意周洋给捡回来。周洋虽然不愿意，但也只得跑去把鞋子捡回来。鞋子化作数据传输到手机里，Zero也穿好了鞋子。

“谢谢。接下来有的忙了。”Zero道谢后开始整理堆在周围的APP图标。

“忙什么？”周洋疑惑地说。

“接下来我要调取这座城市全部的监控录像，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既然有我一个穿越过来的角色，那我觉得就不止一个。查监控，看看有没有什么在稀奇古怪的地方奇装异服的人，或者瞅瞅你说的那个红色旗袍女孩。虽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是这衣服很突出，找找就能知道。”

“原来如此……等等，监控？”周洋惊讶了起来。

“对啊。这种纸糊的一样的安保系统很容易就能破解，破解了后就能直接看监控了。”Zero坐在两个APP图标叠成的椅子上，在桌面划出了一个网址，是公安局的监控调查网。

“这可是泄露机密啊！我可不想蹲局子！”周洋抗议道。

“老大，这么落后的网络安全系统，对我来说就跟一张A4纸没有差别，而且我能保证不留痕迹。”Zero自信满满地说道。

“可是你能看的来这么多监控吗？光监控就有几十万个了。”

“所以说要辛苦了嘛……我也可以给手机下个指令，用排除法自己慢慢来。”

“我怎么总感觉有不好的预感……”

“安啦，随便怎么都好。记得给手机充电。别我工作了一半给我停了。”

周洋叹了口气，给手机充上了电。他点燃一根烟走到了电脑面前，打开电脑，给自己的导师发了一条消息。

“老师，我现在很难受，请个假。”

消息刚发送完，Zero就传来了声音。

“把烟给我灭了！”

他听了之后，虽然很不愿意，但还是把烟灭了。周洋无聊地躺在电脑椅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自己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办？

漫无目的，也没有理由。突如其来的事件虽然止住了自杀，但是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重新面对生活？重新一次两次，他都可以接受，但是这狗屁生活的打击是接二连三啊，谁能受的起呢？

要怎么才能重新竖起对生活的信心呢……

他越想越烦，决定出去转转。他把烟灰全部倒到方便面桶里，提着垃圾袋下楼了。

刚打开门，楼上就传来吵架的声音。

“死八婆！绝对是你把我家冰箱弄坏的！”大爷的声音震天响，随即又大声吼道：“跟你说了多少遍，天台那里是我的地方，你去别处占去！”

“你个老不死的不要诬陷人！”一个特八婆的尖锐声音传遍楼道。

“你有证据吗？”

“你就是贪我的地！”

“那地本来就不是你的！”

“胡说，我用了几十年了！”

……

周洋扣上帽子阴着脸走了。

是他干的。不对不对，应该是Zero干的。她的脉冲手枪走火了。

扔完垃圾，他打着伞，准备散散心，或者去心理医生那里去看看。他走出单元楼，那群街道大妈却聚在一起侃侃而谈。

“真的，我真的看见人跳楼了！从对面那单元楼跳下去，我当时就在阳台甩被子呢！但是人突然不见了，连个影都没有，真是奇怪了……”

“你老糊涂了吧，怎么可能。”

“我绝对没有老糊涂！真的，真是大白天遇到鬼了……”

……

周洋只得感慨，这个世界上，小道消息真的传播的很快。

他走出小区，准备在大街上转转。小区是租的，他的家本来不在这座城市，是因为大学生活才待在这个城市的。小区是一个很老的小区，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房子，虽然老但是生活设施很齐全，也胜在便宜。房子是自己一个远房亲戚的，每个月租金极少，几乎是白住，有时甚至不收房费。那个远房亲戚家住中原，知道周洋有困难，所以有时也极力补助。周洋之所以不住在学生宿舍，是因为宿舍实在太过吵闹。

走在街上，周围的服装店到现在还没有开门。卖早点的也开始行动了起来，推个车在那里卖各种各样的早点。啤酒店也从车上卸下来一罐一罐的啤酒和原浆。虽然是车搬，但这也仅仅只是一天的量，这个城市的啤酒极具知名度，说是全国最好也不为过。新鲜的啤酒全天候供应，这里的人也相当喜欢喝啤酒。

他们生活的很快乐。

虽然是下雨天，但是他们的生活如此，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暂停。他们享受着生活。不管如何。

而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珍惜的了。那个女孩是他最后的心里防线，她死了，自己也死了。

小时候，周洋阅读过余华的《活着》，觉得里面的主角徐富贵的生活太可怜了，全家死的只剩下他一个。但是现在，周洋羡慕他。他即使全家只剩下他一个，他也能继续活下去。

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死就是懦弱的表现呢？

他不知道。人在万念俱灰之下，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唉……要是有人能安慰他，那也有可能自己不会想到一死了之。但是根本没有人可以安慰他。

也就是这样，因为唯一能安慰他的人，已经死了。

自己接下来还要吃官司。下周就要去法庭了，究竟怎么样也无法判断，总之未来就是迷茫和苦难。他不想去面对了。

但是Zero的突然出现，会意味着什么吗？未来会怎么样呢？

叹息之余，他也只能失望地面对明天。他走进了超市，买了挂面和一大桶崂山可乐，就走回了小区。

小区已经没有八卦的大妈。走进楼道，老张和八婆的吵架声也没有了。掏出钥匙拧开房间门，怒吼声就扑面而来。

“你去哪里了？”Zero喊到。

周洋一边脱鞋一边说道：“我怎么连走一走的权利都没有了……”

“少废话，快来，有消息了。”Zero招手呼唤道。

“怎么这么快……”周洋一边惊讶一边走到了床边，手机内的Zero盘着腿，先划出了一张照片。

“昨天一个杂志记者拍的照片，他今天早上在博客上发布的，说自己拍到了不得了的东西。你看。”Zero指着这张照片，这是一张海浪的照片，是在海上栈桥那一带。看起来像是天气照片，但是Zero指出了异常。

“左上角，有两个人在天上飞。他们有白色的翅膀，头顶也依稀可以见到光环。”

确实，在左上角，周洋能大概看到，一个青年抱着另外一个人的大腿。就像天使一样。

“这……”

“还有还有。”Zero拿出一大堆资料，说道：“这个人的匹配结果和这个人一样。”在百科的界面上，赫然出现了炽天使米迦勒的身影，是游戏《王座传说》里的角色。

“米迦勒……那难道他的召唤主是原画师？还是说是游戏策划？关键问题是抱着他的腿的那个人不像是外国人啊？”

“你没玩过这款游戏？”

“我玩过，但是我又不了解其他的。”

“我就知道。”Zero叹口气说道：“所以我调查了一下。这个《王座传说》每年都会举行联盟比赛，比赛以城市为单位进行轮赛。今年的冠军是这个城市的。这支战队有一个明星级别的输出选手，叫王Pro，最擅长用的英雄就是炽天使。这次比赛结束，猎刃公司就专门为纪念王Pro而制作了专属英雄CG和皮肤。”

“所以说你认为是他？”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个人选吗？”Zero又打开了公安局身份信息网站，一张王Pro的照片就赫然摆在那里。他的真名叫李耀。

“你竟然黑入了信息网站！泄露他人信息是违法的！”

“都说了不要担心。”Zero说道：“安啦，我做事都是不留痕迹的。”

“总感觉你好可怕……”

“这种能力不是很方便吗？这个李耀估计也被召唤出角色了。还有第二点。”Zero又拖出一段监控录像，是一条街。她点开了录像。

这里是一座天桥，一位西装革领的男士正在走着，突然间，他的身边就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男子盯着这个小女孩，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那个小女孩梳着银色的披肩双马尾，身穿一身飒爽英姿的黑色军服。黑色的军服的左臂上，一个红色的标志显得异常显眼。

“卍？卧槽这是德国纳粹党啊！”

“啊，所以我查了一下纳粹党这个东西。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轴心国是吧？是个很不好的东西呢。然后我查了一下这个角色，她的名字叫海伦娜 希特勒，是这本小说的反派角色。”

Zero又把一个图标拖了出来，是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男人，他拿着一杆钢枪，浑身冒火。而下方，则是小说的名字。

“《魔卡学院》。”

“嗯，是《魔卡学院》，貌似是一本挺有人气的小说呢。这个角色就是《魔卡学院》的大反派，很棘手的。”

“作者呢？作者是谁？”

“作者笔名叫汽水，当然你知道这是个笔名。他的真名应该叫个。”

说完，她又拖来信息界面。这是一个青年，看起来模样端正，安静祥和，稍微有点帅的样子。他的真名叫杨宁。

“我怎么感觉自己在违法的边缘大鹏展翅……”

“安啦安啦。对了，他还是一家咖啡馆的老板，经营的咖啡店在观海路的一个小巷内，你可以去看一下。”

“开着咖啡馆还写小说吗？感觉好文艺的样子。然后呢？其他呢？”

Zero摇摇头，说道：“剩下的就没有一丝证据了。至于你说的红衣女子，一点证据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Zero重复道。

“怪了个事了，怎么能没有……”

“你是在怀疑我吗？”

“倒不是……”周洋喃喃道。奇了怪了，怎么就没有了呢？自己明明看见了。

“那，怎么办呢？”Zero问道：“要对他们打个招呼吗？”

“可以是可以……先从那个咖啡馆开始吧。”

周洋一边查着咖啡馆的地址，一边穿上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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